第一百八十七章 朱雀台荒使
薛明靖大發雷霆,先是將通訊官大罵了一通,將一些辦事不利的小兵都處置了。消息傳不到綏城,一部分是敵方在暗,將消息截胡。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軍中有臥底,將消息賣給了別人。
本來薛明靖是想任用這些西沅的官員,如今看來,剛開頭就遇上了這些麻煩。被清理出來的他們用惡毒的眼神回應薛明靖,道:
“你以為給我們高官俸祿我們就會感激你們嗎?是你們侵略了我們的國家,讓我西沅子民無家可歸。那些難民,他們已經不再過著人的生活了,不如死個幹淨。”
薛明靖說:“西沅當初是什麽情況你不是也知道嗎?皇帝昏庸,殘害忠良,魚肉百姓。那些百姓一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那被抓通關兵說:“就算不好,那也是我的家園,不似你,薛明靖。你姐姐禍亂了超綱,而你,投奔了賊人,你們倒也是一家子所生。我死之後也會變成厲鬼,回來咬斷你的脖子。”
說罷,便自己哈哈大笑起來,完全不顧自己即將要死,薛明靖能理解國破家亡是一種怎樣的痛,因為那也是養過他十幾年的地方,他終究會覺得心疼。
可一個破敗不堪的國家持續下去便是更加破敗不堪,他們身居高層,不知道難民營裏,吃觀音土,交換孩童相食的悲慘。
這些,可都是小燕想要守護的。
他卻因為通訊官的那番話久久都未回過神來。宋時應和官姝走了進來,薛明靖歎了口氣,問:
“宋時應,你可會憎恨過破了你的國的南尞?”
宋時應說:“恨又有什麽用?一個人生來的時間就比較短暫,我此生唯一的願望便是將精力投入到為百姓分憂這件事上,案件破完一個還有一個,破完了西沅還有南尞,隻要是天下百姓需要我,我就去天下奔波,哪裏都一樣。你說,我還有沒有時間去恨?”
官姝說:“那你可有想過,若是君王不重用你,你的這些才學毫無勇武之地?”
宋時應回頭看官姝,這個姑娘真是美得打緊,連說話也讓人舒服,他笑道:“這跟官大不大沒什麽關係,做官隻是為了到達一些地方更加方便而已,即便不為官,宋某也一直在民間奔波。充實的人沒有多愁善感。若是宋某哪天能做到像官姝姑娘這樣,大抵也是好的。”
官姝說:“沉靜的背後都經曆了什麽也許你不會想知道的。”
宋時應說:“也許等真的閑下來,我會清茶相邀,聆聽姑娘訴說。”
一旁被晾了許久的薛明靖終於還是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他還在高堂中間站著,又這麽虎背熊腰的,怎麽能就被人當成空氣了呢?他說:
“二位,如今琉都的信息傳不出去,必是有人在刻意引導。若是歹人的圈套,我擔心女帝那邊會做出什麽大行動,我已經想好接下來的對策了,官姝……”
他還是會本能地提防官姝,所以想把她作為切入點,但是又這麽明目張膽地使喚她又有點不習慣,他從兜裏拿出了一封信,說:
“你身手是我們當中最好的,若你能將這封信替我轉交給女帝,我感激不盡。”
官姝接過信,說:“怎麽,信任我了?”
他說:“本山人自有妙計,官姝……官姝姑娘快去快回。”
宋時應還沒好好同官姝道別呢,她就已經轉身離去,刻不容緩,他想追上去,讓薛明靖給拉了回來,又從懷裏抽出一封信遞給他,說:
“這是你的。”
宋時應驚訝:“我也有分?”
薛明靖說:“我怕萬一,寫了三封,我猜總有一封能送出去吧?”
宋時應說:“可我現在不能離開琉都啊!”
薛明靖將他肩膀一拍,說:“你這麽聰明,相信你有辦法的!”
宋時應饒有興致地看著薛明靖,真是個帥大叔啊,明明滿臉胡渣,明明自己也是個男人,但是看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誇誇他,他說:
“其實官姝的信封裏是空的吧?你隻是想把她支走?”
薛明靖笑道:“你這麽聰明,你猜啊!”
官姝走了之後,薛明靖和宋時應都換了一身窮人的衣裳,在士兵的眼皮底下溜出了琉都王宮,並未被人認出來。宋時應說,最隱秘的線索,往往都在最平常的地方。
此行恐怕有些危險,所以他們出發之前,拿著玉佩到了朱雀台的聯絡處,那聯絡處的人看見那塊玉佩,甚是驚訝,將他們擱在一旁回屋去了。
薛明靖說:“剛剛那塊玉佩,我見小燕拿過。但一直都不知道是什麽名堂,她什麽時候跟朱雀台扯上關係了?”
宋時應兩手一攤,說:“待會可不就知道了?”
不久之後,有個人拿著玉佩出來了,是個很年輕的小生,長得妖裏妖氣的,同所有朱雀台的人一樣,他也有吞火圖案,但是他的圖騰是聞在眼角的地方,紅色的標記一直從眼角延伸到鬢角的地方。他先是嫌棄狀地打量著屋內的兩人,說:
“你們是如何拿到這塊玉佩的?”
宋時應說:“自然是我們主家給的。”
那人點頭,說:“這是我們朱雀台台主的玉佩。他有交代過,若是有人拿著這塊玉佩來找,什麽條件都能答應。二位請說,這次來是想要荒使為你們做些什麽?”
“你就是荒使?”薛明靖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順便給一旁看不懂的宋時應掃盲。荒使出現在中原武林的次數並不多,每一次出現都是因為不可收拾的大事件,經過他這麽一攪和,這件事就更加不可收拾了。但是這世上的人大抵都是知道他的,這個人,走到哪兒都有人死。
那他估計知道為什麽琉都會死這麽多難民了。
不過荒使令人流傳於世的是他的情史,他愛上了一個比他大十歲的女人,就是大新王朝的太後,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新王朝改朝換代,太後身亡,荒使去哪都帶著太後的棺材,一直在身邊守著她。
荒使說:“你們要來麻煩我,還是來研究我?”
自然是要麻煩他,隻不過他們也對他很感興趣,畢竟又不是誰有他們這樣的機遇可以看到傳說人物,他們打了個眼神,薛明靖提著膽子問:
“我們需要你同我們出門一趟,不過此行低調,如果你也帶著您的那位……我們就低調不起來了,你說對吧?”
荒使起身,就要往屋裏走。
對坐的兩人絲毫不知是何用意,說:“荒使兄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也給個回應嘛!”
荒使說:“不讓我帶她,至少讓我回屋同她道個別。”
同一個死了多年的人道別,真是不大了解這種傳聞人物的情懷。
荒使這個人很高,按照燕玖的計算方式,應該有兩米,衣服著實很難找到合身的,於是他幹脆連偽裝都不用了,由於還是很引人注目,他們隻好分開走,荒使在暗中幫助他們。
很快,暗訪的兩人隱入難民營裏找不到了蹤跡,荒使倒是落了個清淨,一個人在小樹林裏待著。
多少年前,他也是在一片小樹林裏,救起了經過一場大亂中逃跑的太後。那時候,容說不知所蹤,護衛一路護送她離開,就隻剩下了她。
荒使原本隻是一個殺手,卻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護送太後離開。
可是太後受了很重的傷,連走路都走不穩,他們躲躲藏藏了那麽一些日子。他也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麽他什麽都沒說就救他,也許話本子裏說得對,人的一生,本來就有那麽一兩件事讓你不問其由就奮不顧身的。
時間也足夠來證明,他對這件奮不顧身的事情從來不後悔。
即便最後她死了,他九死一生地逃離了大新王朝這片是非之地,他也從未背離過自己的心,而容說成全了他這個心,給了他庇護,雙方利益達成,他才會追隨在容說身邊。
人都說歲月總會衝淡一切,可總有一些東西,是東西是時間帶不走的。如今他頭發已半白,他拿著薛明靖拿來的玉佩,自言自語:
“待將這件事情一了,我便把你下葬,我們黃泉相隨。”
他在小樹林裏待了兩個夜晚,樹林裏蚊子多,他隻好隨身掏出了些花泥抹了抹,居高臨下地看著難民營的方向,有些不滿:
“是不是在難民營裏麵住上癮,不肯出來了?”
他又躺在樹幹上看著頭頂的月亮,今夜的月亮似乎比前兩個晚上的都要亮些,泛著詭異的紅色,怎麽看都是不祥之兆。
這月亮越來越紅,他還能聽到有人的慘叫聲。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
他料想著不妙,趕緊跳了起來,這才發現是難民營的地方已經著火,火光紅透了半邊天,連同天上的雲都染紅了,黑夜變成了白天。
跑到難民營裏麵,他撥開四處逃竄的難民,想從他們中間找到那兩人的身影,若是那兩人死了,那他這次任務……算成功了嗎?
扶起一個倒下的女子,發現她身上有一些奇怪圖案,就像是血管在皮膚上撐開,呈現著紫黑色。他恍然大悟,原來難民不是死於毒藥,而是一種蠱,這種蠱從喝的水裏傳播到人的血液裏,然後侵蝕骨髓。
倒地的人原地倒下掙紮,那是因為蠱在骨頭裏作祟,最後葬身火海。
好在,他會解這種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