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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情霏霏

  冰雪消融的時候,是最冷的時候,官雎凍得雙手發紅,她坐在院子裏的青石台下,就著屋簷下的白燈籠的燈光擦拭著手中的劍。


  整個宰相府都掛起了白,大堂那邊還時不時傳來一陣哭聲,唯獨官雎,從聽到燕宏虞的死訊,再到見到燕宏虞那已經發冷而又蒼白的屍身,一滴淚也沒落,一句話也不說。


  官姝來過幾次,在門外遊走了一會兒,終是沒有見到她,再然後,就接到了聞人瀲已經回到了綏城的消息,就匆匆趕過去接人了。


  最後一次見麵,便是在聞人瀲麵前,官雎用盡平生所學,步步殺機,直逼聞人瀲。


  官姝擋開了幾次,因為心中有所憂慮,反而被刺傷了。


  看著她堅定不移地刺向聞人瀲的時候,她才驚覺,這個妹妹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不像是自己的妹妹了,她從來沒有這麽認真過。


  從前,她會扯著袖子說自己害怕黑暗,讓她不要離開。而今,那雙眼睛,真是陌生又認真。


  隻不過她的劍術雖好,卻敵不過聞人瀲身邊的死士,個個身懷絕技,不多久,她已經陷入了危機。官姝一步上去,攔在了他們中間,江衣墨才在最適合的時候收住了手,剛才所有的經曆,步步驚心,官姝在聞人瀲麵前跪下,道:

  “公子,饒官雎一命。”


  聞人瀲說:“不是我不饒她,是她自己放不過自己。”


  再看看她,兩眼發紅,那雙眼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將他嗜血殆盡。


  官雎說:“今天殺你,本來就不抱什麽希望。可拚盡全力殺你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她提劍,推開了官姝,步步靠近聞人瀲,在快速的劍招下,聞人瀲遊刃有餘,最終還是一劍刺穿了她的心,又快速地將劍柄斷去,並沒有流多少血。


  官姝手中的劍滑落,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聞人瀲說:“江衣墨,將她帶去宰相府,與那人合葬了。”


  江衣墨發現自己的步伐很重,怎麽都邁不動,似乎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她身邊,將她從聞人瀲的懷裏接過來。


  他將官雎抱上了馬,一路往城裏狂奔,不到半路,官雎因為顛簸有些受不住了,他這才發現,她的血已經沾滿了衣服,摸一下去一手濕漉漉的。他著急得不行,隻得放慢了腳步,罵道:

  “他死了,你便尋死了嗎?你對他愛之入骨,可他什麽都不知道。這就是你心目中的大英雄?”


  官雎說:“我這輩子最後悔之事,就是生前沒有同他說過我的心意。因為怕他不知道怎麽麵對我,於是隻求能一直在他身邊,當個丫鬟也好,做個小姑娘也罷。唯獨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無比勇敢,生不能在一起,死亦可追隨他。”


  江衣墨哽咽著,說:“你再撐一會兒,我帶你見他最後一麵。”


  “多謝……”她快撐不住了,連說話都讓胸口無比疼痛。


  馬穿過綏城的街道,江衣墨翻身下馬,將她抱了起來,從圍牆飛入了宰相府,那放棺材的地方,明天就要入殮,守靈的人昏昏入睡,他幹脆將人給彈暈了,一掌將棺材蓋拎開,將官雎放了進去,與他同眠。


  最終還是連最後一眼都沒見到,隻不過,她今天的樣子尤其安心。


  他不再看棺材裏的人,將棺材蓋上,在廳堂裏敬了一杯薄酒,說:“我覺得那個世界應該沒有這個世界那麽保守,在那裏的話你們應該可以長相廝守的。”


  生死麵前,再無其他,他將酒灑在棺材麵前,蕭然離去。


  官雎死後,官姝整個人像抽去了靈魂一樣,在打鬥的小樹林裏跪了很久。她們兩姐妹,因為任務一向聚少離多,而每次見麵,她都很不開心,非得跟自己吵上一架。


  再後來,她說她可以自立,完全不再讓她養著。


  可是官姝怕極了,她絕對不會讓官雎像她一樣過上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她每次都可以趾高氣昂地對她說:“你以為你幫我殺人我就不算殺人了嗎?我告訴你,就算你將我圍起來,我的手也還是肮髒的!”


  聞人瀲走到她身後,說:“這段時間你也先回聖賢山莊休養吧!”


  官姝悶了一句:“公子,官雎本來可以不死的!”


  聞人瀲說:“可是靈魂被抽去了,活在這世上估摸是痛苦著,你和官雎最大的不同,便是你可以看出生死,而官雎感性,一生隻會為情所縛。”


  官姝哭了出來:“可是我怎麽辦?她有了愛的人,就不要姐姐了嗎?為了讓她平安長大,我脫胎換骨,忍受肉體和靈魂的煎熬,她都看不到!那我做這一切又都是為了什麽?公子,你告訴我,如今我活著還能做什麽?”


  聞人瀲背手離去,說:“是啊,活著還能做什麽?許多年前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年少無知罷了……”


  第二天並無人發現異樣,按照規矩將棺材下葬,碑銘上隻刻了燕宏虞一個人的名字,福嫂一邊哭一邊尋找官雎,說:

  “這死丫頭,平時就喜歡跟著老爺,如今不知道死哪去了。”


  辜逢頤說:“可能是她太傷心,不忍心看到這一幕,找地方躲起來哭了吧。”


  這一說,福嫂哭得更厲害了,說:“是啊,她肯定傷心死了,會不會想不開啊……”


  自那一天以後,世上再無官雎的蹤跡,宰相府裏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機,他們盼來的不是燕玖的消息,而是宮廷的政變。


  禹王登基,昭告天下。


  幾乎與此同時,他終止了與驍國的合作。


  驍國與尞國合作,驍國的利益本來就多餘尞國,驍國人又狼子野心,這個合作是建立在可笑的信任上麵,禹王謹慎,他自然不會同意。


  負責這項工程的玄庭得不到上頭的支援也是心急如焚,殊不知主掌大權的鄭琴缺已經被軟禁在楓林,孤立無援。


  眼看著工程真的要被停止,玄庭遠在工程的施工點,看著這些快要動工卻已經的停工的廢墟惆悵不已,不多時,人們見他轉身,潸然淚下。


  於國於己,都是功過千秋的大事,他卻不得不停下。


  他召集工人,準備遣散他們回家的,卻聽聞一輛馬車的聲音在小石子路那頭疙瘩疙瘩的顛簸而來,走得十分緩慢和清閑。


  這輛馬車雖然有些簡陋,卻也處處可見墨家的機關技術的巧妙運用。


  他看著馬車到了他麵前停下,簾子被一直枯老的手掀開,裏麵走出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半佝僂著腰,依靠著拐杖走路,銀白的胡子一直錘到肚子上,用一根發繩捆著,人老卻很精神。


  玄庭立即在他麵前跪下,俯首行禮:“玄庭拜見巨子。”


  玄紹點頭,笑著轉身看著眼前這一大片景象,有些感慨,道:“起來吧。”


  玄庭起身,追隨左右,道:“巨子怎麽來了?”


  玄紹說:“自然是來完成這個工程!”


  玄庭又開始難過了,說:“可是,工程已經被迫停止了。”


  玄紹說:“放心吧,朝廷那邊的事,她會解決的。身負重任,高官厚祿,當為民謀利才是。現在你給我介紹一下當前工作進行的狀態……”


  “是!”居然能把玄紹請出山了,玄庭頓時又信心滿滿。


  綏城外,襲驀城二十萬兵馬已經紮營,將綏城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手中有一份禹王欺上瞞下弑兄奪權謀害忠臣被誅殺的懿旨。


  一夕之間,禹王朝中所有的勢力被清除,等同失去了左膀右臂。


  而朝堂上,他看著燕玖嬌小的身影,整個人被隱藏在黑色的披風下,隻露出半張臉,陰森森地向他走近,一直到他跟前,她取下了兜帽,一張冷峻的臉麵無表情注視著他,再無任何感情地吩咐左右:

  “將人拿下。”


  湧上來的黑衣人將禹王製住,她回頭的瞬間,朝堂上禹王的黨羽已經被全數殺盡。


  他有些好笑,更覺得可悲,說:“你總算出來了,還以為你要躲一輩子呢。”


  燕玖說:“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躲了。”


  他說:“看這個樣子,你要殺了我,謀朝篡位?”


  燕玖笑道:“對!”然後,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血從匕首流到了她手上,她脫下披風,對著剩下的文武百官,聲音冷冽威嚴:


  “我命由我不由天,願助我完成這盛世王朝的,俯首稱臣,實現你們的抱負。誓死追隨李家尞國的,可選擇在萬旭大殿自縊,以向先帝聊表忠誠。”


  這是真的謀朝篡位。


  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麽一天。


  看著大殿內的大臣沉默不言不知作何決定,燕玖舉起手中拿著許久的兵符,說:“你們的機會隻有一次,我再也不打沒有勝算的仗,今日你們若是輕舉妄動,二十萬兵馬將踏平綏城。”


  沒有人有選擇的機會,百官紛紛跪下,向高堂之上的女子朝拜。


  這個世上,有人貪生怕死,有人顧全大局,有人本來就折服於她的人品,代政的那段時間,已經足夠了解她。


  今天算是有驚無險,綏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一連兩次政變,相信已經夠平常百姓家閑話很久了。


  綏城外,一座新墳立於青山流水之間,燕玖跪在新墳麵前,無數話淒涼。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梨花樹下,年輕人迎風而立,緩緩走來,舉著油紙傘,伴著春雨霏霏。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溫和而柔軟:“起來吧,你的時代才剛剛到來。”


  “爹,玖兒拜別……”她擦去了最後一滴淚,俯首磕頭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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