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操勞命伏先生
鬧事的很快就來了，這次來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長得眉清目秀的，一大早就叼著根狗尾巴草，蹲在門口專門堵人，書院師生都在門外進不去，雖然是冷清的早上，卻擠滿了人。
燕玖想，要是在這麽多人麵前輸了，那得多丟人啊？她可能就在辜逢頤麵前抬不起頭來，但是今天解決了一樁第二天還得來一個更大的，這麽下去還沒完沒了了？
沒等燕玖說什麽話，幾個人上來就將燕玖圍住，連她都有些害怕，一起被圍著的還有辜逢頤，小孩子就知道威風，什麽都不怕，一副要保護全國人民的凜然，皺著眉頭道：
“師侄，看來你今天要再打一架呀，不怕，師叔挺你！”
燕玖說：“小孩子別整天打打殺殺，冤冤相報何時了？和平才是社會發展的長久道路！乖，別惹事，到聞人夫子那去。”
辜逢頤說：“夫子說了，生死之交要有困難共進退……哎呀我自己出去，你別踢我……”
燕玖直接將他踹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包圍圈裏，對著看起來比較像首領的年輕人說：“兄台，在打之前，我能說幾句嗎？”
薛明靖一口吐掉了嘴裏的狗尾巴草，兩手叉腰，歪著脖子道：“你說，你要是將爺說服了，爺請你喝酒。”
“不，我請你喝！”燕玖說：“我前幾天做生意的時候，天字三街金老板送了我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好酒要同豪俠喝，兄台如果想喝，就隨我來。”
“爽快！走就走！兄弟們，喝酒去！”薛明靖一聲令下，門口疏散，他幾步跟上了燕玖，一隻手搭在燕玖小小的肩膀上，說：“小兄弟好膽識，還從未有人敢跟我喝酒。”
燕玖扭頭瞥了他一眼，身形健壯，大手強勁有力，看起來是個厲害的角色，她不一定打得過，她說：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在書院門口堵幾個老頭和一堆小孩不是什麽好聽的事，就算打起來了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燕玖回家，摸了金老板送的女兒紅，摻了點藥，自己又提早吃了點解藥，結果沒喝幾杯，薛明靖就倒了，旁邊幾個小嘍囉也橫七豎八躺著，燕玖可惜了一下酒壇裏的女兒紅，喝了一口，說：
“小子哎，就這點伎倆就出來混，你爺爺我可是我師父帶出來的徒弟！跟我鬥，再去玩幾年泥巴吧！”
“出來混的，沒有點喝酒的本事怎麽行呢？”那隻大手再次搭上了她的肩膀，然後，一陣濃重就酒味從脖子處傳來，薛明靖笑嘻嘻的對著燕玖，迎來了她第一招，他英明一世，居然被一條板凳拍倒在地上。
好在他的這些手下們都已經醉死，沒人看見。
他爬起來，雖然有些暈乎乎的，但是預備招式卻不含糊，不過……耍起來怎麽這麽熟悉呢？燕玖不禁吐出了聲：
“醉拳？”
但是還沒開始進攻，薛明靖就往後躺倒，甩了甩腦袋，仿佛已經將剛才的尷尬望得差不多了，重新揮了一套，跟燕玖纏打起來。
遇上這種沒有招數的招數，燕玖本能反應就是閃，因為個子本來就小，身子很靈活得上躥下跳，薛明靖愣是沒把她抓住，反而小酒館的東西都被砸得差不多了。
薛明靖反了個方向，對燕玖說：“來了哦，我要放大招了！”
燕玖本來已經很小心了，但是他接下來的招數聞所未聞，猝不及防，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揪住了領子，幾招就被困住了手腳，但是薛明靖好像碰到了什麽軟綿綿的東西，就又往那個地方蹭了一蹭。
那是燕玖的胸。
燕玖翻了個身，一腳下去，兩人一起倒了，好在她在上麵，在下麵當墊子薛明靖看起來很痛苦，回過神的時候，燕玖已經整理了衣物，走了。
薛明靖摸著頭上的包爬起來，手還停留在剛才的觸感，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女的？”
燕玖幾乎是狂叫著來到聞人老頭家裏的，十分委屈。聞人老頭覺得燕玖是一個不管怎樣都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所以才那麽放心讓她去的，如今又是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道：
“怎麽了？”
燕玖說：“我被占便宜了！那王八蛋，他摸了我！”
“那後來呢？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按理說，如果她被欺負了，不該是這個模樣回來，但是如果是她欺負了別人，更不該是這個模樣回來。
“我把他踢暈了。”燕玖一想起第二天還要麵對他，就撓著頭大喊大叫：“師公怎麽辦啊？這個事我真不想摻和了，你們報官吧！”
“好了好了，多大點事！”說真的，這件事本來也沒想讓她摻和，要不然隻會越鬧越大，說：“這樣吧，我幫你解決這件事，你替我做一件事。”
燕玖給自己倒了杯茶，剛才喝了些藥，嘴巴苦苦的，聞人老頭一邊忙著給書做批注，說：“還記得前兩天帶你去看的那個伏老先生嗎？最近他府內的護衛都一個個失蹤了，這件事可能牽扯到朝堂，他為人耿介，王衍可能已經動了殺心，我估量著你現在的身手還不錯，還得你親自去，暗中保護。”
“好的！”
聞人老頭說：“這次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燕玖說：“是師公你的朋友嘛，況且這位老先生能夠在朝堂上和奸臣對立，光是氣節，我就崇拜他，能夠保護他興許是我的榮幸！”
聞人老頭說：“好~不過還是要聽你爹說的，注意安全，打不過就跑，千萬不可拚命。”
“好。”燕玖又倒了一杯水，問：“對了師公，這次我跟在老先生身邊，總要知道他的名字吧？隻曉得他姓伏，伏什麽？”
聞人老頭說：“單名一個雲字。”
“伏雲……”燕玖口中的茶噴了聞人老頭一臉，嘴角還在抽搐。
伏雲聽說聞人老頭還給自己派了個小跟班，本來不是很願意的，但是燕玖已經抱著包袱來的，並沒怎麽推辭就讓她進屋了，後來她才知道，伏府的人該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一個知恩圖報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叫伏丘。
伏雲的生活起居都是伏丘在照顧。
這是一個很樸素的宅院，院子很空曠，燕玖正打算給他的院子重點花花草草，老人家的晚年啊，多點花花草草比較安逸。
她也很快摸清了伏雲的生活習性，並不如燕宏虞一樣天天上朝，難得上一次朝，回來之後不是在房間裏慨歎就是在院子裏慨歎，大多時候都是在書房裏寫寫寫，一直寫到深夜，簡直就是古代深度宅男。
燕玖回家跟聞人老頭絮叨的時候，聞人老頭笑著搖頭：“他呀，就是個操勞的命，還以為你這麽吵，可以帶他去散散心。”
“我也想啊！”燕玖枕著頭歎氣，說：“可是我一看到他忙著，就不忍心打擾。”
“哎，為了一個頹廢的王朝有什麽好忙的？他這等老迂腐，是鬥不過王衍的，你不如阻止他再寫那些罷黜王衍的進諫，沒準有一天他真的想開了，放棄了也說不定。”他放下筆看了燕玖一眼，她正望著院子裏的大花發呆，經過多日相處他並不認為大花有什麽鑒賞價值，隨口一問：
“你又想什麽人生大事？”
燕玖換了個姿勢歎氣，道：“我在想，伏老先生是得愛這個國家，才會費著最後的殘軀同一個不可能打敗的對手去較勁，連最後一點勝利的希望都不想放過。師公，若是你的國家攤上這樣的昏君，你會不會也跟他一樣？”
聞人老頭說：“我對國家的觀念不是很深，國家的存在，不過是統治者和被統治者對管理區域的劃分。不過像我這麽飄忽不定的人畢竟少數，有時候我挺羨慕伏雲的，可以堅持自己的信仰，擁護自己所想要守護的。”
“就是因為不願意看著他白白送死，所以才讓我出場？”
聞人老頭說：“我身邊隻有你一個資源能用，不過若是對手太厲害，你不用硬拚，打不過就跑，保住小命要緊。”
她自然知道，伏雲不就是她一直想要堅持的那種正義嗎？她同聞人老頭一樣，幫他其實亦是在幫自己，讓心中那點不甘之火不熄滅，卻並沒有勇氣像他這樣去搏鬥。
所以真的打不過要跑的話，她也會拎上伏雲那個小老頭的。
晚上，她帶了一把東西在伏府周圍忙上忙下，伏丘本來挺感興趣的，不過看了一會兒便困得不行了就自己去睡了，等燕玖忙完已經是深夜了，她已經成了一隻大花貓，不過看起來她很滿意今天的勞動成果。
轉身抖了抖裙子，屋內伏丘老頭還點著燈，她透著敞開的門往裏看，他正伏案寫得入神，寫著寫著發現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又轉身到後麵的書架上翻起典籍來，最後琢磨了幾番確認了，才落筆寫。
“真是個較真的小老頭啊！”燕玖回頭，飛上了屋頂，一來屋頂比較安靜，二來晚上是刺殺活動的高發期，她在屋頂好巡邏。
琉都的夜色很好，星星也很亮，她有些想燕宏虞了，也有些想李霏了。
還有聞人瀲，此時此刻，他在做什麽？依舊白衣翩翩如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