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再懸壺濟世的手
與此同時，李霏將新娘帶回了太子府，可是剛進門口，後麵的衛兵就跑過來稟報：“太子不好了，禹王那邊遇上了大祭司來攪亂，新娘子不見了。
李霏本來不怎麽關心這些事，隻不過兄弟一場，他的確要派一些人過去，可是馬上就意識到不對了，大祭司要劫的人是燕玖，為了不讓他過來攪局，他也安排了很多人手提防著，結果都到門口了，竟然就去了禹王那邊，他忽然想通了。
一把將眼前人的紅蓋頭扯下來，他氣急敗壞，騎上馬就往禹王那邊去。
周婉剛剛從他們的對話中就意識到了什麽不對，蓋頭一揭下來，她嚇壞了。
一場盛世婚禮，成了一場盛世鬧劇。
等李霏趕到的時候，禹王已經重傷，正逢籬悠又迎麵而來一個收尾的攻擊，李霏拔劍，幾步飛了過去，擋在禹王麵前接住了他的招，很是吃力。
打了許久，籬悠不耐煩了，再不去找燕玖，她就跑遠了。這個局，他覺得自己也被燕玖算計了，收了手，用話語結束今天的戰鬥：
“打了半天，都是為他人做嫁衣，是不是特別疼？我們來一個賭約吧，誰先找到她，她就歸誰？那我就先行一步啦！”
李霏是有些擔心的，看著他離去又跟不上，這本來就是他自己說的賭約，兩人都還沒答應，可是卻又特別在乎這個賭局。他還是回頭，攙扶了禹王一把，命令隨從將他帶回去，說了一句很酸的話：
“我自己的未婚妻，我自己找便好了，王弟就好好養傷，不必掛心了。爾後會有人將送錯的禹王妃送回來。”
“哼……送錯嗎？”禹王在原地苦笑了一聲，嘔了一口紅，昏死過去。
一直在背後默默看著事情的聞人瀲聽了進展，不由得眉頭一蹙，直接去了宰相府。燕玖是在眾目睽睽下逃婚出走的，此時跟燕宏虞打交道，或許能從他嘴裏探出什麽來。
因為燕玖這一茬，貌似很多計劃都被打亂了。
從宰相府出來，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還夾雜著雷，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雷，打得無比響亮，似乎是要肅清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聞人瀲看著街上奔忙躲雨的路人，在地上踩著一個一個的腳印，水花飛濺染濕了褲腳，心煩意亂。
官姝舉了把白色油紙傘遞給他，似乎是沒意識到下雨，從宰相府借的。可是聞人瀲並未領情，看著她舉傘的手並不打算接，冷冷道：
“沒有預料到下雨的人，是該承受被雨淋的懲罰。算計不到忽然出現的變數，那謀者必然承受他該麵對的失敗。不過，我喜歡失敗的過程……”
他徑直走進雨中，全然不顧雨水將他淋濕，背影漸漸消失在迷蒙的大雨中。
這一次，官姝沒有跟上去，隻是舉著傘看著天，一句話也不說。
而綏城的外麵，是一番不同的景致，春風十裏一路延伸，順著山林走來，都是蔓延翠綠的好景色，燕玖和洛傅葉也被淋了個通透，因為雷雨天不能繼續趕路，走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避雨的亭子，帶著馬一起躲了進去。
燕玖扶在柱子上一手接著雨，說：“今天真是難得的黃道吉日啊，私個奔都能遇上這麽大的雨！將人的心都淋化了。”
洛傅葉從備好的包裹裏拿出一個披風，將她拉回來裹住，表情很淡，卻還帶著一絲微微的寵溺，道：
“裹著，別著涼了。”
“著涼了你會照顧我嗎？”燕玖看著他濕噠噠貼在額頭上的劉海，很是好笑。
洛傅葉說：“我是大夫，你著涼了我隻會給你紮針，灌你喝藥。”
“隻要你喂我，毒藥我也喝！”燕玖有些黏黏膩膩的，因為看到洛傅葉一本正經的樣子她就會很想調戲，不是現在想，是之前一直很都想，隻不過如今這層關係，她貌似能正大光明地調戲他了，說完這句話，她對他眯了一隻眼。
洛傅葉紅透了臉，有些惱怒：“這些話誰教你說的？一個大家閨秀也不曉得害臊！”
燕玖扯著他的袖子，任憑洛傅葉怎麽扯都不放手，直到洛傅葉放棄了抵抗，任由她扯著，燕玖才說：
“這些話你不喜歡嗎？嗯？”
“喜歡……”此時他已經拿出幹毛巾，將燕玖頭上的簪子都取了下來，將她拉過來，擰幹頭上的水，然後替她擦幹頭發，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溫柔和細膩，燕玖能夠感受得到他關節分明的手的觸碰，那是一雙懸壺濟世又幹淨無瑕的手。
想到這裏，她覺得很是可惜，他們這麽走上了一條逃亡之路，本可聲名遠揚甚至流傳後世的神醫，從此以後，便隻替她綰青絲。
她想要握住這雙手，不願放開。
手上的動作被打斷，他也愣了一愣，反手握住她的手，說：“我之前問診的時候來過這裏，再走一會兒便是一個小鎮，等雨停了我們再走。”
這場雨下了很久，燕玖坐在亭子裏麵，靠著洛傅葉的肩膀，聽著雨聲淅淅瀝瀝，不知道為何，今天的雨聲特別好聽，好像什麽煩惱都沒有了。她知道洛傅葉一定在擔心他的家人，她說：
“小洛，同我講講你的家人，一直沒聽你提起過你的父母。”
“你怎麽忽然想聽這個？”洛傅葉說。
燕玖說：“想要了解你，卻不知從何了解起。”
雨聲還在繼續，仿佛就是為了給他伴奏，他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切，說：“我沒見過我的父母，自出生以來，我極少聽聞他們的消息，是族長和族中各位長老將我養大。在族中，我比其他長老的後人擁有更多的特權，所以容易被孤立，我沒有別的玩伴，隻好整日與醫書為伍。
可有一天，我發現用自己的本事能讓人起死回生，讓原本不待見你的人對你友善，我便開始了我的從醫之路，後來因為伯父的原因，我深知朝中渾濁，必然與我的為醫之道有所背離，便放棄了這種想法，一直在綏城當一個平民百姓。
可是，即便是當一個平凡的人，依舊有很多不得為而又不得不為的事情。比如說，我明明知道有些官家女子未出閣便懷有身孕，我卻還要下一副落胎藥，殘害腹中無辜生靈。這是一雙救死扶傷的手，卻也與不少生命擦肩而過，我就想著，有一天，我不再行醫。
燕玖，謝謝你成全了我。”
燕玖緊緊握住這雙手，無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