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希望她好好的。”程天畫歎了口氣,對他說:“路上小心,再見。”
“再見。”
看著顧子灝的車了離開後,程天畫才轉身往宅子裏麵走去。
已經十點多了,老太太卻還沒有睡,正從二樓緩緩而下,而沈慕希一看就是剛從外麵回來的,一邊扯著頸間的領帶一邊跟老太太說話。
“我還以為你們在一起,沒想到卻是分開回來的。”老太太掃了二位一眼,最終將目光挪到程天畫的臉上,語氣嚴肅道:“這麽晚了,怎麽還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像話麽?”
程天畫瞟了沈慕希一眼,後者隻是對她投去淡淡的一瞥,看不出喜怒。
還在離沈宅有兩公裏路的時候,他就看到了程天畫坐在顧子灝的布加迪內,兩人有說有笑,還看到程天畫親手喂顧子灝吃東西的場景。
他心裏固然有不爽,當時差一點就衝上去將他們攔下,可一想到自己和程天畫私下裏的協議就頓時清醒過來了。
“奶奶,我和顧少隻是朋友關係。”程天畫解釋道。
“第一次顧氏見麵的時候,我就看出顧少看你的眼神不一般了。”老太太走到她麵前,拍了拍她的手:“既然決定留在沈家,就要舍得放棄外麵的,聽見了麽?”
“聽見了。”程天畫溫馴地點頭。
“乖,都早點回房休息吧。”老太太衝二人道。
“好的,奶奶晚安。”程天畫邁步往樓上走去。
沈慕希懶懶地扯掉脖子上的領帶,從沙發上站起,衝老太太笑了笑:“奶奶,你以為人的感情是電腦係統設定的麽?可以重置可以刪除?”
“怎麽?你舍得她被顧子灝追走?”
“如果我跟她有緣,誰也追不走,不是麽?”
“你少在這裏跟我說這些文縐縐的風涼話,我可是為了留下她而放棄何惠,你最好別讓我後悔。”
“這得看你的乖孫我有沒有這個本事嘍。”沈慕希聳聳肩,邁步往樓上走去。
程天畫洗完澡出來,看到沈慕希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自己。腳步頓了頓,她邁步走了上去,打量著他問:“怎麽?你也在等我的解釋麽?”
“你覺得有必要麽?”
“沒有。”
“那就是咯。”
“那你這麽看著我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在咱倆還沒有正式辦離婚之前注意點形象,像在車上給男人喂零食這種形為最好不要有。”沈慕希轉過身,背對著她看起了外麵的夜景。他的語氣聽起來平淡無波,像在提醒她一件很小的事。
他無法承認,自己就是在等她的解釋,哪怕是真的沒必要。
程天畫心下一黯,突然有種離別之前的淒涼。
她點頭應允:“我會注意的了。”
沈慕希添了一句:“你別誤會,我沒有幹涉你們在一起的意思。”
“知道。”
“你媽媽好些了麽?”沈慕希轉移話題。
“打了安定,明早才會醒來。”程天畫看著他問:“我媽跟你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就喊了你的名字,說你才是……。”沈慕希沉吟,回想剛剛程紛雲努力地對自己說出的那幾個字,實在猜不透程紛雲究竟想說什麽。
“說我才是更需要關心的那一吧?她一直很心疼我。”程天畫奪澀地笑笑,特別是在知道她失憶的事後,母親對她的心疼就更深了。
“也許吧,所以你要快樂一點給她看。”
“謝謝,我會的。”
兩人相對無言,呆站片刻後,程天畫對他說:“進去洗澡吧,我已經幫你放好熱水了。”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給他放洗澡水,剛剛放水之前,她一遍一遍地擦拭著已經消毒的浴缸,擦得格外認真,水溫也調試得很剛好。
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她很感激他無償地給她這個機會,沒有為難她。
早晨,博得程天畫的信任,拿到家屬卡的霜姨趕在程天畫來醫院前邁入程紛雲的病房。
她進去的時候程紛雲還沒有醒,是他用手將她從睡夢中的推醒的。
程紛雲幽幽地睜開雙眼,看到她時,臉上的表情已經沒第一次時那麽激動了,隻是淡淡地望著他。
“曾經差一點成為楊太太的好姐姐,你醒了?”霜姨含笑著打量她,居高臨下的姿勢讓程紛雲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張了張嘴,依舊無法言語。
“姐姐你想說什麽?”霜姨將耳朵貼近她的嘴邊,聽到她隱隱吐出的幾個字:“小……畫……呢?”
比起昨天,今天又有所進步了,能斷斷續續地說出三個字的話來。
看來她恢複得不錯,能夠正常開口說話的機會指日可待,這一點讓霜姨的心裏漸漸地蒙上一陣不安。
她輕吸口氣,目色漸漸地變得陰冷,看來有些事情是拖不得了。
“姐姐是在問小畫麽?小畫她回雇主家去了,還沒過來呢。”霜姨隱隱一笑,轉而說道:“姐姐一定還不知道吧,小畫為了給您湊齊手術費去當了有錢人家的代孕工具,晚上是要和那位雇主住在一起的。”
她的話音未落,程紛雲果然驚得瞪大雙眼愕然地望著她。
“看來姐姐還不知道。”霜姨又兀自歎了口氣:“小畫沒告訴你肯定是因為擔心你知道後生氣吧,不過姐姐你也別怪她,她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啊,這些年她為了你過得還真是辛苦了。”
霜姨偷偷觀察著程紛雲的臉色,見她一臉的驚濤駭浪,如是接著說:“姐姐一病就是五年,這五年來是小畫在用昂貴的醫藥費把您供養起來的中。為了錢,小畫大學未畢竟就嫁給了林家的少爺,日日遭受林少爺和林大小姐的打罵,半年前還被林家人打得半死後扔出家門口,險些丟了性命。被林少爺拋棄後,小畫為了您的醫藥費又去給某位富豪當代孕工具,可能是太過辛苦身體不好的原因,快半年了也沒懷上。上個月又被那家人打得半死,整整住了一個月的院,直到您手術前幾天才出院,不知道您留意到她額頭上和左腿上海的新傷沒有,就是最近這一次留下的。”
程紛雲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雙手緊緊地抓住雪白的被褥,身體在微微顫抖著。
這些日子來,程天畫從來都隻對她說好的方麵,從沒告訴過她這些。
她當然有留意到程天畫額角上的新傷疤,也用眼神問過程天畫疤痕的由來,可程天畫卻一臉無所謂地告訴她說是自己不小心磕破碰到的。
“對了,聽說昨晚小畫帶沈慕希過來看你了?其實那是小畫因為怕你擔心她和沈慕希的未來,故意演戲給你看的。你還不知道吧?沈慕希早在四年前就跟恬欣結婚了,他們現在很恩愛,很幸福。”霜姨說話的同時,從包裏麵拿出一張相片遞到她的眼前。
照片是四年前的婚禮上拍的,楊恬欣身披一襲美麗的婚紗,和沈慕希親昵地手挽著手從旋梯上緩緩拾梯而下,二人的臉上都布滿著幸福的笑容。
“看清楚了沒有?這個是恬欣,不是小畫。”霜姨又將照片往她眼前遞了一些。
程紛雲看清楚了,也清楚地看出了照片中的女孩是楊恬欣,而非她的小畫。隻是她並不知道,其實相片是沈慕希和楊恬欣在婚慶公司裏麵試婚紗的時候拍下的,而非婚禮。
當然婚禮的時候楊恬欣也是穿著這一襲婚紗,隻可惜在婚車經過濱江路的時候突然出了事故,楊恬欣從此一病不起。
“你的小畫已經因為你被生活折磨得體無完膚、滿臉蒼桑、過得比狗還低賤了,哪還能笑得那麽年輕漂亮?”霜姨臉上的神情漸漸地陰冷,瞪著程紛雲咬牙冷笑:“小的時候,她就跟著你過那種窮困潦倒,人人唾棄的生活。長大了還要受你連累,為了錢不惜出賣婚姻,出賣肉體,過著現在這種毫無尊嚴的生活。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被自己拖累成這樣,你一點都不覺得愧疚麽?如果不是你,也許她早就過上好日子了,她完全可以拿著自己工作的薪水過得輕鬆自如,也許早就找個好男人嫁了。”
程紛雲說不出話,除了流淚便什麽也不能做了。
她心疼女兒,誰說她不心疼她的小畫?
霜姨說得對,她從小畫還小的時候就沒有給過她好生活,如今小畫長大了,終於可以獨立了,自己又把她拖累成這樣。
“小畫……。”她嗚咽著,身體顫抖得更加利害攸。
她的心,已經疼痛壓抑得快要不能吸呼了。
“哭有用麽?”霜姨逼近她,陰冷一笑:“如果我是你,為了讓小畫能夠過上幸福的日子,早就把自己這條爛命結束掉了。你以為你的病真的能好麽?你以為你真的可以走出醫院像正常人一樣了?想得真美!這隻不過是你家小畫又一次的善意謊言罷了。”
程紛雲激動身體顫抖,臉色漲紅,開始不停難受地咳嗽起來。
霜姨忙彎下腰去拍撫她的胸口,佯裝擔憂:“姐姐你可別就這麽死了,我會脫不了幹係的,鎮定,鎮定……。”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開門聲,霜姨怔了一怔,早有準備的她隨即很快定下神來,繼續安撫著激動的程紛雲。
程天畫一邁入病房便看到母親氣喘不定,還不停咳嗽的情景,忙放下手中的袋子衝過去情急道:“媽,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知道問程紛雲沒有用,她如是又轉向霜姨:“幹媽,你跟我媽說什麽了?我媽怎麽會這麽激動?”
每次見過生人後,她的母親就會出現這種情緒激動的樣子,今天由為嚴重,所以她猜測一定是霜姨跟母親說了什麽不該說。
霜姨一臉無辜道:“我隻是跟她說了你被林源打傷扔出家門和你為了籌醫藥費給別人代孕生子的事,我……。”
“你怎麽可以跟我媽說這些?”程天畫氣憤地衝她吼了一聲。
霜姨怔了一怔,一副後悔不已的樣子:“我是覺得你為了你媽媽那麽辛苦,她應該知道。”
“滾!你給我滾!”程天畫尖叫著將她往病房門口推。
霜姨被她強行推出病房,‘砰’的一聲,房門被用力甩上。
程天畫轉身撲回母親的病床前,拉著她的手情急道:“媽,你別聽她的,我現在很好,我很好……。”
程紛雲嗚嗚地哭著,淚如雨下。
她將手掌從她的掌間掙脫,顫顫悠悠地撫上她的額角,在她刻意用留海遮蔽的地方,有一條新的傷痕,刺痛她心髒的傷痕。
她又將手掌伸向程天畫的左腿,程天畫穿著風衣絲襪,她看不到她的傷口。
“媽……你別擔心,都已經好了。”程天畫跟著流下淚來:“隻要你能好起來,我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傷也是值得的,別哭了好不好?”
程紛雲又咳了起來,咳出了血絲。
程天畫被嚇壞了,拚命地用手摁牆上的求救鈴,一邊痛哭道:“媽,你別嚇我啊,我好不容易才盼到你蘇醒過來的……。”
醫生很快趕了過來,簡單地檢查了一下程紛雲的情況後,要求轉送急救室。
程紛雲卻在醫生將自己帶走之前一把抓住程天畫的手掌,死活不肯放開。
程天畫情急地勸道:“媽,你快跟醫生去吧,不然會很危險的。”
程紛雲嘴唇蠕動著,顯然是還有話要說。
程天畫知道她的個性,不聽她把話說完是肯定不會好好配合治療的,如是將耳朵湊到她嘴邊道:“媽,你說吧,我聽著。”
程紛雲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慕……希……。”
因為身體的不適,她吐字很不清晰,程天畫怔了怔,問她:“慕希是嗎?”
程紛雲點頭。
她又問:“媽想見慕希?”
見程紛雲再度點頭,程天畫忙應允道:“好,我現在就打電話叫慕希過來,媽你先配合醫生治療好嗎?”
程紛雲被推入急救室,看著急救室的門被關上,程天畫的心髒瞬間跌入穀底。
她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崩潰地蹲在地上。
她想到母親的交待,如是起身拿出電話給沈慕希打電話。電話通了,卻遲遲沒有人接聽,她不知道沈慕希是沒有聽到還是故意不接電話,重複了無數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擔心母親出來後見不到沈慕希會像剛剛一樣情緒激動,她略一猶豫,抬頭看了一眼急救室的門板後轉身快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出了醫院,程天畫打了輛出租車前往沈氏。
自從車禍後,程天畫就沒有再到過沈氏,如今再度前往,感覺到即是如此悲涼,她直接乘坐電梯上到頂樓總裁辦公室。
秘書小姐不鹹不淡地招呼了一句:“程秘書好久不見。”
雖然她們不知道程天畫和沈慕希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但誰都看得出來不簡單,所以一向‘護主’的她們已經不自覺地走到了同一陣線,一起排斥著這位剛來就能得到沈總恩寵的的幸運女秘書。
特別是看到此時的程天畫連接呼都不好好跟她們打就直闖沈總的辦公室,更讓她們覺得窩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