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從珠寶行裏走出來,坐在車廂內,沈慕希傾身用手撥了撥她垂在頰邊的碎發:“晚上帶你去北海道看夜景,然後在那邊住一晚,明天早上起來看雪景,吃那裏最有名的刺身。”


  “好。”程天畫仍然微笑。


  寶石項鏈都收了,又何必裝出一副高傲的樣子拒絕他的安排?


  北海道看夜景,看雪都是程天畫夢想中的一部份,美麗的北海道,冰冷而迷人。一天一夜的時間不算漫長,她曾開懷地笑倒在沈慕希的懷裏,曾和他一人一口地吃了那邊的甜點,也曾因為多看了一眼廚窗裏的某件衣服,沈慕希心細而爽快地為她一擲千金,也曾與他深情地擁.吻在酒店柔軟的大床.上。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美好,那麽幸福。


  可高興之餘,笑容隱去,心裏卻空空的,仿佛一切都隻是自己幻想的美夢一場。


  飛往濱城的班機降落地麵,漸漸地減速在機場跑道上,五天五夜的日本之行就此劃上句號。


  回到沈家大宅,沈老太太拉著程天畫左看右看,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這次的日本之行開心麽?”


  程天畫淺笑點頭:“開心。”


  “慕希沒有欺負你吧?”


  程天畫掃了一眼身側的沈慕希,搖頭:“沒有。”


  從沈慕希的表情裏,她看到了一絲迫不及待的急切,從沈慕希不時地往樓上瞟的視線了,她知道了他此刻有多麽的心不在焉。


  他的心,一整顆都到楊恬欣的身邊去了。


  老太太顯然也覺察到了這一點,故意拉著小兩口的手笑眯眯道:“快進來跟我講講在那邊的趣事,講完剛好吃晚飯。”


  “奶奶,讓小畫給你講吧,我上樓換套衣服。”沈慕希說完撇下二人邁步往樓上走去。


  “喂……。”沈老太太對著他的背影呼喚。


  “奶奶,讓他去吧。”程天畫開口。


  強擰的瓜不甜,強留的男人也未必能夠屬於自己。


  這麽多日不見,他一定思念他的恬欣思念壞了吧?

  餐桌上,沈玉清笑嘻嘻地向程天畫打聽日本之旅好不好玩,北海道有沒有下雪,還用手肘在沈慕希的腰上撞了一記說:“怎麽沒給我帶禮物,太不像話了。”


  “哪敢不給你帶禮物?在車上呢。”沈慕希笑笑道。


  “真的?是什麽?誰挑的?”沈玉清一臉驚喜。


  “你嫂子挑的。”


  “噢,嫂子我愛你!”沈玉清放下碗筷衝程天畫做了一個抱抱的姿勢,程天畫笑笑道:“是一件風衣,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隻要是哥哥嫂嫂買的,我都喜歡。”


  沈老太太笑道:“你一天到晚穿著隔離服弄那些瓶瓶罐罐,要了也沒機會穿啊。”


  沈玉清小臉一板,佯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奶奶,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藥劑師是一種很神聖的職業,不是在弄瓶瓶罐罐玩。”


  “好好好……你是位了不起的藥劑師,和你嫂子一樣為國為民。”


  “這才對嘛。”沈玉清這才滿意地低頭繼續吃飯。


  藥劑師……程天畫打量了一眼笑得一臉歡樂的沈玉清,這確實是個很不容易的職業,特別是像沈玉清這樣年紀輕輕地能做到高級藥劑師之位的。


  程天畫重回醫院工作,又是忙碌的一天。


  下班時她想起之前交給化驗室化驗的血樣,如是來到化驗科領取化驗結果。


  雖然已經猜到結果了,可是是看到化驗結果上麵顯示的信息時還是小小地驚訝了。


  沒錯,楊恬欣確實是被下藥了,有中毒的跡象。這種毒無色無味,對人體的侵害緩慢,會使人的體內器官慢慢衰竭,最終死亡。


  這種藥在國內是沒有了,何惠一個小小的丫頭,學的也不是醫學專業,怎麽會對這種藥品熟知,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呢?


  對於這個問題,程天畫始終都沒有想明白。


  她將檢驗報告塞入包內,步入電梯,直接往一樓的停車場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糾結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沈慕希,或者直接警告何惠一把了事,如果隻是這樣的話,何惠頂多消停一段時間,往後肯定還會再想別的辦法傷害楊恬欣的。


  告訴沈慕希嗎?讓他提防一下家裏的人手?


  可如果讓他知道他心愛的恬欣一直在遭受毒手,會不會氣得瘋掉?


  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突然響起,程天畫將車子靠向路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沈慕希打來的,如是點了接通鍵。


  “喂,有事嗎?”她問。


  “下班了沒有?”沈慕希溫和的聲音傳來。


  “嗯,下了,在回家的路上。”


  “想看西餐嗎?”


  “今晚?”


  “沒空?”


  程天畫掃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包包,心下突然湧起一番對他的同情,如果讓他知道楊恬欣的事情,他還有心情請她看電影嗎?肯定沒有吧?

  她原想拒絕的,口中出口的話卻是:“有空。”


  “那我在萬景商貿門口等你。”


  “好。”


  掛上電話,程天畫調轉車頭往萬景的方向駛去。


  她到達萬景的時候,沈慕希已經等在門口了,看到她的車,主動上來替她拉開車門淺笑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為什麽?”


  “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


  生氣?程天畫搖頭失笑。


  他已經給她買了寶石項鏈,陪她看了雪,看了夜景,還給她買了衣服,她還有什麽理由去生氣?


  換作是一個月前的沈慕希,傷害了就傷害了,才不會為此而感到絲毫的愧疚,更不會因此而對她進行補償。


  萬景的頂樓是屬於旋轉餐廳,沈慕希訂的是裏麵最寬敞豪華的包間,裏麵裝飾優雅,光線昏黃浪漫,音箱裏傳出的小提琴曲如流水般沁人心脾。


  程天畫環視一眼四周,發現這裏確實是個很適合情侶約會的地方。可是她和沈慕希,怎麽看都像是在糟蹋了人家的房間。


  一如電視上看那樣,桌麵上有燭火,有玫瑰,有紅酒,還有一個淺笑嫣然的男人……。


  “為什麽突然請我來這種地方?”程天畫注視著他問道。


  “覺得應該請,就請了。”沈慕希衝她舉了舉杯裏的紅酒:“這是82年的拉菲,口感極好。”


  “還是不要了,我酒品不好,怕喝醉了又……。”她的臉色一紅,實在不忍回首上回喝醉後將他壓倒的情景。


  其實對於紅酒,她根本就一竅不通,也根本品不出其中的奧妙,哪怕是82年的拉菲對她來說也是一文不值的。


  沈慕希笑了:“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程天畫不自在地笑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後就到嘴邊輕啜一口。


  兩人吃的東西並不多,喝的也不多,從餐椅上站起的時候,沈慕希感慨了一句:“再貴的西餐也比不上一碗蒸麵。”


  原本貼窗站著看夜景的程天畫扭頭看了他一眼:“想吃蒸麵直說,我回去給你做。”


  “真的?”


  “又不是什麽難辦的事,為什麽不?”


  “那就先謝謝了。”沈慕希站在她身側,扭頭發現她脖子上空空的,如是問道:“當真不喜歡我送你的項鏈?”


  “我不喜歡戴太貴重的首飾,所以才叫你不要浪費錢。”程天畫摸了摸自己空置的脖子。


  她在醫院工作,怎能戴著這麽貴重的寶石項鏈在病人麵前晃來晃去地紮人眼球?

  “小畫……。”沈慕希輕聲噫歎一聲,轉身的同時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麵對自己而立,手掌輕挑她的下頜,注視著她柔聲開口:“對不起……。”


  “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程天畫定定地迎視著他。


  沈慕希遲疑片刻,才道:“我知道你想要那枚戒指,但我不能給你買,除了戒指外,我可以給你買任何東西。”


  程天畫隻是望著他,並不答話。


  “因為我答應過恬欣,這輩子隻給她一個人戴上戒指,我知道奶奶的心願是我和你可以相親相愛一輩子。我會試著喜歡你,接受你,和你過一輩子,但想讓我再愛上第二個女人,我想時間會很久很久,當然也有可能是一輩子都無法愛上,希望你能夠諒解,也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他輕吸口氣,繼續說:“很感激你沒有仇視恬欣,也很感激你這些日子對她的關懷,我想天底下很少有像你這麽善良和願意包容的女人了。”


  “說真的,我越來越發覺你和恬欣不僅長得像,就連個性和脾氣都有很多相似之處。”他盯著她笑了笑說。


  “這就是你對我忽冷忽熱的原因?”程天畫苦笑。


  他是否在看到她楊恬欣那一麵的時候,對她熱情如火,又在看清她原來隻是程天畫時,對她冷若寒冰?

  “我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愛上你,但我會努力。”


  這究竟是告白還是警醒?連程天畫自己都覺得糊塗了。


  “他們都說得對,恬欣時日不多了,我不能一輩子這麽沉迷下去,我有作為男人,作為沈家子孫的責任。”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都是輕顫。


  作為一個大男人,為情傷成這樣,程天畫怎能不同情?

  “放心,恬欣不會死的。”她仰頭注視著他。


  她的心中一片狂亂,真想在此時告訴他,他的恬欣不會死,隻要把下毒之人抓出來,他的恬欣就有可能活。


  該不該現象就告訴他好?該不該?


  她的安慰,對沈慕希來說是極其無力的,沈慕希一聲幽歎,輕輕地摟住她的肩,看窗外一片繁華。


  不再言語,言多了也是傷。


  程天畫將頭顱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既然命運將她和他綁在了一起,她會耐心地等,等他愛上自己,這是她唯一的出路不是麽?


  她不指望自己能取代楊恬欣在他心中的位置,既然已經結為了夫妻,也決定了生下他的孩子,隻希望能夠與他白頭到老,能夠一直陪在他和孩子的身邊,組一個小家,沒有分離,沒有傷痛。


  如果能得到他的愛,那便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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