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辦結婚前,程天畫跟張姐見了一麵,各式各樣的珠寶禮品擺了滿滿一桌,程天畫如數謝絕了。


  她隻有一個條件,不要婚禮,一切從簡。


  這倒讓張姐不解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隆重奢華的?

  約好周六到民政局辦結婚,今天是周五,最後一天單身的日子。


  為了紀念這個美好的日子,程天畫獨自一人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吃喜歡的美食,穿喜歡的名牌裙子,蹬十公分高的鞋子,將自己打扮得靚麗而撫媚。


  自有記憶來,頭一次,她對自己如此之好。


  百貨大樓後麵便是濱江,濱江路上,一對對情侶或坐或走或站。


  程在畫找了張石椅坐下,靜靜地看著幸福人兒們在眼前來來往往。


  直到天黑,她才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夜無眠,第二天她早早就起來了,將為數不多的行禮打包,拿好證件,在跟張姐約定好的時間裏來到民政局。


  她去到的時候,張姐已經等在門口了,笑盈盈地接過她手中的行禮說:“程小姐您來得剛好,少爺也才剛到。”


  少爺……。


  如果張姐不提,程天畫甚至都忘了有這號人的存在了。這些日子來她始終把結婚這件事情當成任務,當成一場交易,新郎是誰不重要,即便是沒有新郎也不要緊。


  對方果然財大氣粗,就連結個婚都有專人接待,有專門的VIP室辦手續。


  當程天畫走入VIP室時,沈慕希正背對著她,挺直腰杆站在梳妝鏡前,雙臂張開,任由著兩位手下前前後後地替他整理身上的西服。


  這個男人身材很好,這一點老太太沒有騙她,程天畫在心裏暗想。


  “少爺,程小姐來了。”張姐恭敬道。


  聽到張姐的聲音,沈慕希回過身來,四目相對,程天畫愕然地半張小嘴,怔怔地盯著眼前這位西裝革履,帥氣迷人的男人。


  怎麽會是他?怎麽會?

  老太太並沒有告訴她,她的孫子就是沈慕希……不,她好像有告訴過的,是她自己沒有往心裏去。


  程天畫突然想起沈慕希喝醉的那天晚上,一口一個不會娶程天畫,想起第二天,酒醒的他一臉認真地向她求婚,原來一切都不是在鬧著玩的。


  沈慕希往前邁了兩步,俯身貼在程天畫的耳邊低笑:“你不是討厭我麽?我以為你會逃婚的,怎麽不逃?”


  怎麽不逃?如果她逃了,他就不用娶她了,多好!

  程天畫動了動唇角,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她雖然震驚,但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就算知道了沈慕希就是老太太口中的乖孫又能怎樣?她還有選擇不嫁的餘地麽?


  “我以為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看來除了脾氣比她們暴躁外並沒有什麽不同。”沈慕希嘲諷地扭回身去,對著鏡子整理領結。


  “你呢?為什麽不逃?”程天畫睨著他,看得出來,他一點都不想娶,那天晚上他口口聲聲喊著的恬欣才是他的愛人吧?才是他最想娶的女人吧?


  沈慕希從鏡中掃了她一眼,啞言嗤笑。


  整理好衣服後,他走到旁邊紅背景前的椅子上坐下。


  “程小姐。”張姐衝程天畫使了個眼色。


  程天畫略一猶豫,脫下風衣,走到沈慕希旁邊的位子上坐下。


  兩個可以說是全然陌生的人……居然坐到了同一張椅子上拍照,而且拍的還是結婚照,程天畫感覺別扭極了,也尷尬極了。


  偏偏攝影師還在那裏一個勁地打手勢道:“二位請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笑得開心一點……。”


  程天畫努力地扯動唇角綻放微笑,往沈慕希身邊靠了又靠。


  攝影師拍完一張,看了又看後搖頭:“不夠親密,再來一次吧。”


  程天畫秀眉微皺,實在不明白這位攝影師年紀輕輕的為什麽要那麽叫真,結婚照而已,法律又不會因為相片不夠親密而拒絕生效兩人的婚姻關係。


  就在她無語的時候,沈慕希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對攝影師皮笑肉不笑道:“這樣夠親密了麽?請問?”


  由於他的力度偏大,程天畫一頭撞入他的胸膛,疼得她倒抽口氣,抬頭一臉憤憤地瞪向他,卻剛好接觸到他充滿邪惡的淺笑。


  為了能夠盡快拍攝完畢,她不動聲色地從他懷裏退了出來,親密地靠在他的身側扯動唇角微笑。


  “好,就這樣,一、二、二……漂亮!”攝影師迅速地摁下快門,將兩人定格在鏡頭裏。


  拍好照片後,兩人依照程序提交資料,簽名,整個過程順利而快捷。


  注視手中印有她跟沈慕希照片和名字的結婚證,程天畫感覺刺目極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是默默的,如同丟了靈魂般。


  直到邁入醫院的那一刻,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也隻有在醫院,她才能讓自己變得理智而嚴肅,這是她的工作,不允許有任何差池的地方。


  心平氣和地上了一天班,當她走出醫院的時候,沈家派來的車子已經等在醫院門口。


  “少夫人,下午好,我是負責接送您的小李。”司機是個笑容極好的年輕男了,禮貌而恭敬。


  少夫人,一點都不陌生的稱呼。


  隻是在一周前她還是林家的少夫人,今天卻突然成了沈家的少夫人,短短的一周而已。


  程天畫衝他禮貌地點了一下頭,掃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道:“麻煩在醫院的時候別叫我少夫人,謝謝。”


  “噢,好的。”小李點頭,替她拉開後座的車門。


  沈家別墅建在濱城西側的一處風水寶地內,氣派,高端,大氣,比林家要大上兩倍不止。


  今天是程天畫頭一次邁入沈家大宅的日子,也是正式回‘家’之日。之前和林源好的時候,連水上皇宮都住過,並不是沒有見過大場麵的人。可在邁入沈家的那一刻,她的心裏還是有些緊張和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恐懼的不是這個宅子有多豪華多大氣,而是裏麵的人,那位她全然陌生卻又關係最親的男人。


  “喲,我的孫媳婦回來了。”沈老太太走上來,牽著程天畫的手笑得合不攏嘴:“乖,叫聲奶奶來聽聽。”


  “奶奶。”程天畫禮貌地喚了聲。


  “真好聽,早就盼著聽你喊這一聲奶奶了。”沈老太太笑得越發的興奮。


  “這位是夫人,慕少的母親。”張姐將程天畫領到一位貴婦麵前笑盈盈地介紹道。


  程天畫看著眼前這位貴婦,心中有些尷尬,上一回見麵她還是以林源妻子的身份叫她姨娘,才一個月不到,卻以沈慕希的妻子叫她媽媽。


  這位打從心底看不起林家的沈夫人,不知道她如今心裏是怎樣的鄙視她呢?

  “媽。”她乖巧地喚了聲。


  無論如何,這聲‘媽’是擺脫不掉的。


  沈夫人衝她微笑點頭,語氣中難掩嘲諷:“我們又見麵了。”


  程天畫不自在地笑笑,從她跟前退開。


  “這位是大小姐,沈玉清。”張姐指著旁邊的年輕美女繼續介紹。


  不等程天畫開口,沈玉清便笑盈盈地開口道:“還是當小姑子聽起來年輕,當表姐顯得多老啊,謝謝嫂子?”


  “玉清。”程天畫打量著眼前這位外表看起來純淨,皮膚白皙,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孩,比起沈夫人,她看起來隨和多了。


  “我們家玉清向來嘴貧,天畫你別怪她啊。”沈老太太嗔怪地掃了沈玉清一眼,沈玉清咯咯地笑了起來。


  老太太突然轉身問一旁的小李:“大少爺呢?怎麽還沒回來?”


  小李忙說:“大少爺今晚有應酬,不回來吃了。”


  “這個臭小子,他不知道今天是天畫第一天回家麽?”


  “大少爺說……。”小李遲疑著沒有說下去。


  今天他轉告大少爺今晚務必回來吃飯時,大少爺隻甩給他三個字:吃不下。


  如果他照實說出來,老太太會不會又氣得要跳樓呢?還是不要說的好。


  “慕希向來很忙,你別介意。”老太太怕程天畫多想,拍著她的手安慰道。


  程天畫怎能不明白沈慕希的想法?隻是她根本就不介意他是不是回來吃飯,最好連覺都別回來睡,那樣她就不用麵對那種想起來就覺得難堪的事了。


  “我知道。”她繼續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從進來的那一刻起,程天畫就感覺到有一股仇恨的目光追隨在自己身上,她稍稍側過臉,果然看到一位年輕女孩站在門邊瞪著自己。


  那是一位頂多二十歲,看起來還很青澀的女孩,女孩沒有沈玉清身上的名牌服飾和精美飾品,也沒有沈玉清的高貴氣質,卻有著一種純天然的淨美。自始至終,張姐都沒有介紹她,顯然她在這個家裏不是重要的人。


  程天畫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仇視自己,沈家上上下下人這麽多,她一時間也沒心思去一一琢磨她們的心思。


  除了沈夫人的話少了些,沈老太太和沈玉清都屬於愛說愛笑的人,所以餐桌上的氣氛還算輕鬆熱絡,程天畫吃著也安心些。


  吃過晚餐,程天畫又在張姐的帶領下來到二樓的一間主臥房,臥房裝飾豪華,灰色係的格調,處處彰顯著男性的陽鋼之氣。置身其中,程天畫感覺心中一片壓抑,她向來不喜歡這種深沉的東西。


  把該交待的都交待完後,張姐一臉恭敬道:“少夫人,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我會盡快差人去置辦的。”


  “好的,謝謝。”


  “那……我先出去了,您早點休息。”


  “嗯。”


  張姐離開後,程天畫邁步走到臥房中間的大床坐下,大床很軟,輕淡獨特的男性氣息包裹著她,陌生又有那麽一點熟悉,正是沈慕希的!


  張姐離開沈慕希的臥房,累了一天的她一邊用拳頭捶打雙臂一邊往主屋隔壁的住處走,剛邁入臥房便被赫然出現的一個身影嚇了一跳。


  “小惠,你杵在這裏做什麽?”張姐一邊拍著胸口一邊打量著女兒沒好氣地嗔怪道。


  何惠雙目紅得像是剛剛哭過,一臉氣憤地瞪著張姐:“媽,慕少跟那位程天畫真的要結婚了嗎?”


  “不是真的要結婚,而是已經結了。”張姐瞟了她一眼,轉身從衣櫃裏麵拿出一套睡衣準備去洗澡。


  何惠一把拉住母親的手臂,氣急敗壞道:“什麽?已經結婚了?你怎麽可以放任那個女人嫁給慕少?媽,你瘋了麽?”


  前些天她聽說老太太有讓慕少娶報紙上那個女人的意思,正想著找個什麽借口勸一勸老太太,沒想到才短短的一周不到,那女人就已經搬進沈家了,而且還真的跟慕少結了婚。


  “為什麽不可以?”張姐反問。


  “你明知道……。”何惠臉色一紅,急得快哭出來了:“……我一直都喜歡著慕少。”


  “正是因為知道你喜歡慕少,我才極力搓合他們的。”張姐睨著女兒,一臉的無奈:“首先,讓慕少迎娶天畫是老太太的意思,就連夫人反對都沒用,老太太又怎麽可能聽我一個下人的勸。其次,慕少是沈氏集團的未來繼承人,是沈家的嫡親嫡正的血脈,作為下人我們得有自知知明,那種不切實際的美夢是不可能實現的。”


  “媽,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把‘下人’掛在嘴邊自降身價,都什麽年代了!人人平等知道麽?再說她程天畫有什麽?除了長著一張楊恬欣的臉蛋外她還有什麽?”


  張姐盯著她,一本正經道:“老太太要的,就是她那張楊恬欣的臉蛋。你沒有家世背景,沒有絕世美貌,也長不出楊恬欣的臉蛋,你說你憑什麽讓慕少看上你,讓老太太喜歡你?”


  何惠咬著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從不覺得自己比別的女人差多少,出身是她無法改變的,所以她隻能靠後天來改變自己。為了和慕少拉近距離,她每天堅持運動增高減瘦,每天苦讀苦學考上和慕少同樣的大學。第一回合她輸給了楊恬欣,她氣憤但服輸,因為楊恬欣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外表又或者是為人處事都是出眾的。可如今輸給一無所有的程天畫,她卻是怎麽也不能服氣的。


  看到女兒這麽傷心失落,張姐終是不忍,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歎息道:“小惠啊,媽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慕少身份地位太高,真不是我們可以高攀得起的,忘了他吧。”


  “我忘不掉。”何惠用袖子抹了一把眼中的淚痕,恨恨地瞪了一眼母親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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