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談心
不記得什麽時候,有人給過自己這樣溫暖的懷抱,也不記得有多久,自己沒有對任何人露出了內心的想法了,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皇宮中,誰表露了真心,誰就死得最慘。
這是慘痛的事實給厲善天的教訓,這些年來,他在人們麵前偽裝出一副嬉皮笑臉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心底的恨意是多麽的濃烈,一時一刻,都不曾忘記。
“六王爺,都已經過去了,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不要再害怕了。”當放開厲善天的時候,司徒晴喃喃地說道,她知道所有的話語其實都是蒼白無力的,對於一個受過傷害的孩子而言,那些心靈上的創口是永遠都無法撫平的,她不是心理醫生,不知道怎麽才能給厲善天最好的安慰,她所能給的,也就僅僅是這一個擁抱了。
可是對於厲善天而言,這個擁抱,已經足夠了,厲善天隻覺得心底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身邊不是沒有女人的,盡管他還沒有婚配,沒有娶王妃,也沒有收納任何側室小妾,但是作為六王爺,他怎麽可能會缺少女人呢?有時候,他也曾經在痛苦的時候,醉臥溫柔鄉,在女人的甜言蜜語中,尋求一時片刻的安慰。
但是事後,厲善天會痛恨自己,會覺得自己懦弱與膚淺,居然會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的心靈。可是來自司徒晴的擁抱,卻和其他人,遠遠不同。
盡管那麽短暫,盡管那麽迅速,可是厲善天卻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溫暖與關懷,與那些懷有各種心思到自己身邊的女人不同,司徒晴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企圖,也不是逢場作戲,她讓厲善天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關懷。
眼角濕潤著,淚水輕輕地滑了下來,厲善天連忙用手背拭去,輕聲道:“司徒夫人,謝謝你。”這樣的感激,是從他的內心中發出,在那麽一瞬間,厲善天對於自己利用司徒晴這件事情,忽然有一絲懊悔,有一種衝動,將心中所有的話都告訴她,可是,他腦中瞬間又閃過了鍾華芳期盼的目光,於是,硬生生地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司徒晴卻不知道厲善天內心的矛盾,隻是麵露一絲苦笑,道:“誰又沒有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呢,所幸的是,這些都僅僅是往事罷了,都已經過去了。六王爺,就如你當初所說的,你當我是朋友,你為我做的事情,是不需要我謝的,那麽,現在我作為朋友,卻無法幫助你做什麽,你卻要說什麽謝字麽?”
“是我見外了,”厲善天也是輕輕一笑,繼而又仰望著無際的星空,“司徒夫人,如若我們兩個人,能永遠做朋友,該有多好啊。如果我不是王爺,而你,不是皇兄的夫人,我們隻是兩個普通人,那麽,這份友誼,當會是更加珍貴。”
此刻的厲善天心中,依舊是交織著司徒晴的笑臉和鍾華芳的目光,他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一邊是帶給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關切的女人,一邊卻是自己的母親。在進入冷宮第一次見到鍾華芳之後,聽她講述了那些前塵往事,厲善天就暗暗發誓,他要將自己失去的一切,都奪回來!因此,他才會韜光養晦,苦苦掩藏這麽多年,隻求有一日得到機會,厚積薄發,一舉翻身。而根據鍾華芳的話,司徒晴乃是成事的關鍵,這麽多年的抱負,讓厲善天無法輕易放棄,但是麵對司徒晴真摯的笑容,他的心裏又會有一絲悔意。
司徒晴當然不會清楚厲善天此刻的糾結,依舊是淡淡笑道:“六王爺覺得我們之間的身份會成為阻礙麽?我可是一直覺得六王爺不是這般膚淺的人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身處在皇室之中,更是處處都由不得自己了,可能有朝一日,我們兩個人也許會為了各自的緣由,針鋒相對,甚至反目成仇,”厲善天輕輕搖頭,嘴角的笑容甚為苦澀,似乎已經看到了司徒晴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隻求那個時候,我們彼此之間,不要互相怨恨就好了,希望我們還能記得,當初彌足珍貴的情誼。”
司徒晴也不禁沉默了,沒有人能夠真的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這些日子,司徒晴通過厲善天知道了一些皇室的事情,明白為了躲避皇太後皇甫蝶月的耳目,很多胸懷大誌的王爺們都裝作碌碌無為的樣子,其中厲靖存和厲善天都是這樣的。
但此種局麵又能維持多久呢?畢竟皇甫蝶月的年紀是遠遠大於他們的,若是有朝一日皇甫蝶月病了,死了,或者是出了什麽意外了,那麽看起來一片平靜實際上早已是暗流湧動的朝廷之上,會出現什麽局麵呢?到那個時候,各家的王爺為了皇位之爭,會不會也如自己經曆的那些曆史一樣,會自相殘殺?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是厲靖存的側室,而厲善天是六王爺,自己和厲善天分明就站在各自利益的一方,自己又將要如何麵對?
見司徒晴麵露難色,沉默不語,厲善天又笑一笑,說道:“也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大約是從來沒有人對我好的緣故,我心中總是害怕,怕那些美好的事情轉瞬即逝,怕會發生不幸,怕所有的好,都不過是曇花一現。”
“六王爺,不管今後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司徒晴都會真心的把六王爺當做摯友。”望著天際閃爍的群星,司徒晴一字一頓地說道,“可能我人微言輕,又沒有什麽本事,對於六王爺來說幫不上什麽忙,可是在我的內心之中,會永遠都記得六王爺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也永遠都記得這份情誼。”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司徒晴真真是感覺到危機四伏,身邊每一個人都對自己充滿了敵意,唯獨厲善天,是第一個給她真心的幫助的人,還舍生忘死救了自己,這份恩情,是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償還的。
“司徒夫人言重了,或許,就算是往後的日子,也都如現在,平平常常,哪裏有什麽好擔憂的呢?”厲善天故作輕鬆地笑笑,但是他內心中是知道的,厲靖存一定和自己一樣,覬覦王位已久,自己有朝一日必定會有厲靖存兵戎相見。
當務之急,就是要在那之前,將司徒晴的心收買過來,讓她為自己所用,一來成為自己安插在厲靖存身邊的棋子,必要之時可以給他致命的打擊;二來,厲善天心中還隱隱有著一個想法,那就是,如果自己能奪得皇位,他願意與司徒晴共享江山。
並不了解厲善天內心的真實想法,司徒晴卻是知道他不過是搪塞而已,諸多王爺在以後的日子中必將會有各種爭鬥,到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控製得了局麵,也沒有人能猜到,會發生什麽。於是司徒晴也是勉強地裝作釋然的樣子,笑一笑,道:“六王爺說的是,如今雖然有戰亂,可是天下大多數地方還是太平的,哪裏就會有什麽事情呢?”
眼見著夜色已經是越來越深了,厲善天和司徒晴一邊說著話,一邊起了身,沿著河流,向著營地的方向走了回去。邊走著,厲善天邊道:“好像禦宴還沒有結束呢,大抵要通宵達旦了,司徒夫人還要回去麽?”
司徒晴搖搖頭:“我臨出來已經說了身體不適,還是不回去了,再則,筵席之上的氣氛,我並不喜歡。”一想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厲巍當居然會指名道姓和自己講話,並且將那份青眼有加表現得一清二楚,司徒晴就覺得很是難受。換做別人或許是可以作為炫耀的資本,可是對於司徒晴來說,除了覺得尷尬和羞愧,沒有任何其他感覺。
厲善天自然明白司徒晴的想法,可是他卻不能對厲巍當的這種行為作出任何評價,隻是笑著說道:“皇上有時候不拘小節得過分了,司徒夫人盡量避免與他接觸才是。”
司徒晴皺著眉,她心中對厲巍當本是頗多好感的,可是全然沒有料到,他能做出這些事情來,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作為一個王爺的小妾,她又如何能對堂堂皇上的行為妄加評議?隻能是點點頭,苦笑著說道:“大約皇上喝醉了,還當我是當初入宮玩耍的小姑娘罷了。”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著,不多時,已經是近了營房,能看到巡邏的侍衛,厲善天停住了腳步,道:“司徒夫人,這裏耳目眾多,說不定便有誰的眼線,我若是和你一同回去,傳揚出去對你是不利的,你先行回去吧,待你進了營帳,我再回去。”
見厲善天想得依舊是如此周到,司徒晴不禁心生感動,點點頭,道:“多謝六王爺,那我便先回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說罷,轉回身,一個人向著營帳走去。
“司徒夫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