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被死亡覆蓋的城
大家站在院子裏看著虛弱的父女倆，這是進入城鎮後走了很久才看到的活著的人。
男人聽到金戈說了要救他們父女倆的話，一時不敢相信，但是看到麵前這些陌生人穿著金貴，不像是餓急了要吃人的樣子。虛弱的男人看到了希望，趕緊放下手裏的菜刀，輕輕推了推已經昏迷了的小女兒。
“玉兒，玉兒，快醒醒啊，有貴人來救我們了，快點睜開眼看看呀。”男人的語氣有些無力，喜極而泣輕咳了幾聲，終於能保住女兒的命了。
“讓我看看吧，我是大夫。”付輕柔吸了吸鼻子，先是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脈搏，十分微弱。
“她叫小玉對吧，幾天沒吃東西了？”付輕柔問完，小玉的父親並沒有回答。
“付姑娘，他也暈過去了。”金戈站起身，提醒著付輕柔。
付輕柔趕緊摸了一下男人的脈搏，又並指觸碰了一下男人的脖頸，還好隻是失去了意識。付輕柔翻看了一下男人的眼皮，又看了看男人的胳膊，很幸運沒有感染什麽疫情。
“金侍衛，能不能把他抬到屋子裏？”付輕柔說完先抱起小女孩進到了屋子裏。
屋子裏也是家徒四壁的樣子，一張小小的木板床上疊放著薄薄的被子。付輕柔將小女孩輕輕放在床上，轉身找到了桌上的蠟燭點燃。
付輕柔環視了一下屋子，西麵牆角還有一張木板床，金戈和阿良扶著暈倒的男人放在了床上。
付輕柔不敢耽擱，趕緊解下香袋，拿出一個白瓷瓶，倒出兩粒小藥丸給小女孩服下一粒，給小女孩的父親服下一粒，然後從水壺裏倒出一碗水，用勺子給小女孩慢慢喂了一些水，剩下的半碗給昏倒的男人喂下。
“這父女倆很幸運，隻是饑渴導致的身體虛弱，等醒過來能吃上一些東西就會好起來。”付輕柔再次給父女倆把了把脈，脈象平穩了許多，多休息一下便會醒過來了。
除了付輕柔、金戈和阿良，其他人都等在院子裏，天越來越黑了，屋子裏亮起來橘黃色的燭燈，跳躍的燭火將付輕柔的影子折射到紙窗上。
君墨塵看著付輕柔抹抹額頭的動作，想必剛才為了救治這父女倆感到緊張和擔心了，而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但是大家不可能一直在這裏守著父女倆。
“金戈。”君墨塵在屋外喊了一聲金戈。
“屬下在。”金戈趕緊出了屋子。
“你陪同三皇子先去衙門，我們稍後就去。”君墨塵說著看了看君瀟，君瀟點頭同意。
“是。”金戈領命，便跟在君瀟的身後離開了院子。
“王爺，咱還去別的地方看看嗎？”包超感受到這死寂一般的城，沒有了往日的不屑表情，隻想趕快掌握這裏的情況，賑災救治要立刻著手去做。
“分散開分別去了解一下附近的情況，兩刻鍾回到這裏。”君墨塵說完，包超和桑晨便帶上自己的守衛與付子昂離開了。君墨塵看看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也進了屋子。
“怎麽樣？”君墨塵見付輕柔守著小女孩，還是一臉擔憂的樣子。
“王爺。”付輕柔滿臉的低落情緒，來之前隻聽老乞丐說這裏怎樣怎樣，但是身臨其境的感受更加強烈，來自京城、衣食無憂，看到這裏的情況十分震撼。
君墨塵見付輕柔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隻感覺快要哭出來了。阿良自覺站到了門外。
“你來之前就應該有心理準備。”君墨塵走近了兩步，語氣低沉卻不失溫度。
付輕柔委屈的看看君墨塵，站起身走到君墨塵的麵前，心裏很不是滋味，趴到君墨塵的懷裏竟是想哭，付輕柔感覺自己不止是被這裏的死亡氣息壓得透不過氣，還有一些想家了。
君墨塵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神卻是有些意外的感覺，不知道此時此刻要不要推開付輕柔。或許是推不開了，因為付輕柔的胳膊已經環住了自己的腰身，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王爺，我隻抱一會兒，不要推開我。”付輕柔語氣輕柔傷感，此時的自己就是一個需要擁抱，需要別人給自己一些力量的小女人。
君墨塵感覺到付輕柔還吸了吸鼻子，難道是哭了？
“王爺，為什麽同是赤水的子民，這裏的人們卻是活在地獄裏？而京城裏的人們卻是衣食無憂。”
付輕柔自然是知道自然災害的無情，但是就是感覺老天很不公平。像小玉這樣可愛弱小的孩子險些被活活餓死，這麽長時間，肯定有很多這樣的小孩子在痛苦中死去了。想到剛剛一路上看到的場景，付輕柔閉上了眼睛，抱著君墨塵的胳膊又緊了緊。
君墨塵從未感受到過一個女人的脆弱，此時放縱付輕柔抱著自己，心裏莫名的想保護這個女人。君墨塵緊握著的手慢慢抬起，隻是在快碰觸到付輕柔的後背的時候又放了下來。
“好了，謝謝王爺沒有推開我。”付輕柔後退一步，淺淺的笑著，看到被暖色的燭光打出側影的君墨塵，心裏感歎美好的事物真的可以給人力量，此時的君墨塵沒有往日的冷漠，是那樣的美好。
君墨塵輕咳兩聲緩解尷尬，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放在身前。付輕柔心情變好，見君墨塵此時的樣子，調皮的又邁出一步，蹺起腳尖。
“王爺，我們算不算已經是朋友了？”付輕柔話語很輕，本就是想逗君墨塵的，不想君墨塵還是如往日一樣黑了臉，冷冰冰的開口說了兩個字。
“不是。”君墨塵說完轉身離開，沒有人知道他此時的心跳是多麽的不受自己控製。
付輕柔白了一眼君墨塵的背影，吐吐舌頭，反正自己隻是開玩笑，被拒絕就拒絕吧。
“咳咳，爹爹。”床上的小女孩悠悠轉醒，見床邊站著一個人便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
“小玉你醒了！”付輕柔聽到聲音趕緊轉身。
“你是誰呀？”小玉聽出來這並不是自己爹爹的聲音。
“我是大夫呀，我救了你和你爹，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爹就會醒過來了。”付輕柔給小玉蓋蓋被子，看了看還沒有蘇醒的小玉爹。
“那我爹在哪裏？”小玉想起身，但是身子還是有些無力，不過在付輕柔的助力下還是坐了起來，看了看空曠的屋子，見到自己的爹爹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放心吧。你幾歲了？”付輕柔摸摸小玉的頭，想轉移一下小玉的注意力便隨意的聊了起來。從小玉那裏得知，她爹爹叫秦安，小玉的名字叫秦文玉，她的娘親生病死了。這麽長時間都是她爹爹把節省下來的稷穀留給她的，但是每天隻吃一點點，可是昨天就沒有稷穀了。
付輕柔為小玉的經曆感到痛心，但是小玉又是幸運的，幸運沒有被疫情傳染，幸運趕上了朝廷的救濟。
“多謝貴人相救。”剛剛醒過來的秦安見付輕柔正在和自己的女兒聊天沒有打擾，待兩人安靜下來的時候才說了感謝的話。
“爹爹。”小玉聽到秦安的聲音高興的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您還是先躺一會兒吧，放心，小玉也沒事了。”付輕柔阻止了想坐起來的秦安。秦安的身子更加虛弱。
“非常感謝，不知道貴人是從哪裏來的？”秦安牽著女兒的小手，小玉費勁的坐到床邊，天真的大眼睛也看著付輕柔。
“哦，我是隨著攝政王來西北的大夫，你放心，朝廷的救濟馬上就到了，而且還有很多大夫來救治這裏的病人。”付輕柔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這裏的每一個人，人們隻有看到希望求生的欲望才更大。
“唉。朝廷終於派人來了，這裏的百姓盼星星盼月亮，可是還是有更多的人沒有等到這一天。”秦安的話語帶著無奈和心酸，卻是少了一份希望和興奮。
付輕柔剛才還微笑著的臉聽了秦安的話也笑不起來了，皇上大婚立後耽誤了賑災的事情，這裏的百姓肯定是在失望中死去的。
“秦大哥，你放心吧，這次來勘察災情的是當朝的攝政王，他很厲害的，肯定有辦法救治這裏的百姓。”付輕柔想到在屋外的君墨塵，他才是這裏的救星。
君墨塵和阿良站在院子裏，對屋子裏的對話聽得十分清楚。君墨塵沒想到付輕柔是這樣信任自己。
“王爺，我們回來了。”包超說著已經從外麵走了進來，有四個守衛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燈籠，將院子照的很亮。
“附近什麽情況？”
“總共看到了十六個活人，死屍應該是被處理過，並不是很多，能看到的也隻是最近兩天死去的。”桑晨將大家匯總的情況告訴給君墨塵。君墨塵沉默著來回走了幾步。
“除了逃難離開的人們，想必沒有什麽人了。”包超是這樣認為的。
“那父女倆怎麽樣了？”付子昂見付輕柔從屋子裏走出來。
“已經醒了，身體沒有什麽大礙，隻是需要吃的和水。”
“留下一些吃的，我們先去知府了解一下情況吧，也不知道這裏的知府還在不在？”包超對著自己的侍衛說著，兩個侍衛卸下自己的包袱，拿出三個饅頭，留下一壺水。
付輕柔看看君墨塵，然後拿著饅頭和水壺進了屋子。
“秦大哥，你們身體還很虛弱，不能一下吃太多，尤其小玉。”付輕柔說著將饅頭和水壺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再次給秦安和小玉把了一次脈，已經平穩了。
“貴人是要去哪裏？”秦安感覺身體恢複了一些力氣，示意小玉小床，自己也下了床。
“我們剛剛進城，對這裏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等下去知府。”
“知府大人早就逃難去了，現在管理知府的是個師爺。為了避免疫情擴散，他們把凡是有一些症狀的人都送到了城外的龍河穀，讓他們自生自滅。而已經病死或餓死的人們都是直接燒掉，那些沒有疫情的小孩和姑娘小姐多是被吃掉了。”秦安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和付輕柔說了說，屋子外麵的大家也都聽得十分清楚。
付輕柔聽了秦安的話不知道說什麽好，不過那個龍和穀是個關鍵，那裏的人們最需要救治。
離開秦安的家裏，大家隨著君墨塵向著知府走去，如何緊迫也隻能等明日天亮再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