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受傷的心,血流成河
一道刺眼的車燈射過來,她微微抬眸,燈滅了,從車裏走下來一個人。
慕煜城性感的嘴角掛著滿足的笑,走到沈瑾萱麵前蹲下來,拍拍她的頭:“真聽話,還真等我了?”
沈瑾萱木然的望著他,想開口卻發現嗓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樣,練習了那麽久的微笑,也在關鍵時刻發揮失常。
“怎麽了?“
看出了她表情有異,慕煜城臉上的戲謔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關切。
她沉吟片刻,搖頭:“沒怎麽,站的時間久了,腿有些麻。”
彎下腰,揉著膝蓋極力掩飾著心中的慌亂和不安。
“都是我的錯,讓你等久了,上來。”
“不用,我走進去就行了。”
她木然的往門的方向移動,因為內心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慕煜城從身後抓住她,往她麵前一蹲:“上來。”不容拒絕的強硬口氣。
她無奈的趴到了他背上,任他將她背進了園子裏,一步步往樓上的臥室走去。
“感覺如何?”
“什麽感覺……”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背你吧?難道沒什麽感覺嗎?”
她怔了怔:“感覺很好,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呀,別貪心,要是背你一輩子我會累死的。”
到了臥室,慕煜城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後坐到她旁邊感歎:“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背女人。”
“我該感到榮幸嗎?”
“那是肯定了。”
他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我還有一點工作未做完,你等著我,忙完了再來陪你。”
“好。”
慕煜城站起身往外走,到了門口,回頭叮囑一句:“會很快的,等我哦。”
“恩。”她點點頭。
沈瑾萱渾渾噩噩的窩在沙發上,雙眼死死的盯著手機上那條致命的短信:“主動離開慕煜城,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把電話打過去,提示的是關機,這明顯是在威脅她,如果她不主動離開,他一定會把上次寄到公司的照片重新再寄一遍,隻是寄到哪裏就不得而知了。
恍然間,手機又傳來短信的提示,她心一驚,手機掉到了地上。
望著地上新接收到的信息,她沒有勇氣打開,掙紮了許久,才伸出手,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有些事逃避也逃避不了。
“睡了嗎?”
她鬆了口氣,竟是慕煜城發來的。
迅速回一條:“沒有。”
“很好,在我工作未結束之前,一定不能先睡。”
“是有什麽事要說嗎?”
她心驚膽戰的問,發送出去又覺得是庸人自擾,慕煜城若是要問酒店的事,剛才就不會是那樣愉悅的表情了。
“沒事要說,但是有事要做。”
她歎口氣,把先前收到的陌生短信刪除,也不再回複慕煜城的短信。
雙手抵著額頭,她繼續深思,也許是想的事情太多,腦子漸漸有些昏昏沉沉,朦朧間,她看到了外婆微笑著向她走來。
“萱萱啊,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告訴外婆吧,別一個人悶在心裏……”
“外婆,我有事瞞著我的愛人,我不想騙他,卻又說不出口,因為一旦說出來,我們很可能沒辦法在一起了,你告訴我該怎麽做,我真的要瘋掉了……”
“傻孩子,如果不想欺騙,那就說出來吧,若良心不安,勉強在一起,也是不會幸福的。”
“那您是要我放棄這段感情嗎?”
“愛情就像是一隻飄在空中的風箏,線是拽在你自己手中,是鬆是緊,都由你自己決定……”
外婆的身影漸漸走遠,越來越模糊,她拚了命的呐喊:“不要走,外婆,不要走……”
“萱萱,萱萱。”
耳邊有人在輕喚她,她赫然睜開眼,原來隻是一場夢,一場太過真實的夢,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不過如此罷了,她站在十字路口,很需要一個人為她指出道路。
“做惡夢了嗎?”
慕煜城抱著她,替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沒有。”
她深吸一口氣:“工作結束了?”
“恩。”
“那去洗洗睡吧。”
“剛才怎麽不回我短信了?”
慕煜城頗為不滿的捏了捏她的臉蛋。
她目光閃爍的低下頭:“都在一個房子裏,發什麽短信……”
“真沒情趣。”
“我去洗澡了。”
“一起吧。”
“不行,我想一個人洗。”
“那就都不要洗了。”
慕煜城霸道的抓著她的兩條手臂,直視著她的眼睛說:“知不知道,我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
“然後呢?”
“你要每天都把我喂飽。”
她難為情的垂下眼睛:“別開玩笑了。”
“玩笑?”他不可思議的瞪大眼:“你覺得這是玩笑嗎?”
啊一聲尖叫,他把她扛到了肩上,在屋裏迅速轉了幾圈,“放我下來,頭好暈。”
“你要答應好好取悅我,我就放你下來。”
“先下來再說。”
“先答應再說。”
“你無賴嗎?”
“你才知道嗎?”
“……”
沈瑾萱無可奈何,隻好舉手投降,答應了某人的無賴要求。
結束後,他圈住她的腰,愛憐地親她的臉:“滿意嗎?”
她不想回複他的流氓行徑,沉默了好一會,才聲音啞啞地開口:“明天晚上可以早些回來嗎?”
“有事?”他擁著她躺下,閉著眼睛問。
“我有話跟你說……”
“怎麽天天有話說?”
“這一次,是很重要的話。”
等了好一會,他都沒回答,微微側目看了看,他竟已累得沉沉睡了過去。
夜色裏,他漂亮的眼睛依舊亮亮的,襯著窗外明亮的月光,似乎透著異樣的,這一生都從有未有過的暖色。
沈瑾萱真的決定對慕煜城坦白了,無論誰阻止她,她都不會再猶豫了,因為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她徹底過夠了,不管後果會怎樣,不顧一切坦白的決心都不會再動搖。
她沒有把她的決定告訴張美麗或者高宇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她就不想再給他們動搖她的機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是該勇敢麵對的過了多久都要麵對。
隔天下午,天還沒黑她就等在了門外,相比之前的緊張和不安,今天的她,顯得平靜了許多。
慕煜城很守信,果然早早就回來了,他下了車,如往常一樣先對她笑笑,然後再走向她。
沈瑾萱沒等他走過來,就先迎了上去:“城哥,我們出去吃好嗎?”
“不是有話說嗎?”
“吃完了在外麵說吧,我不想被於媽聽到……”
慕煜城詫異的瞪大眼:“什麽話要搞得這麽秘密?”
“先走吧,待會就知道了。”
車子開到了一家餐廳,沈瑾萱點了滿滿一桌的菜,吃的很開心的樣子,她已經忘記了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痛痛快快的吃過一頓飯了。
“現在說還是吃完了說?”
“吃完我們去看電影吧。”
慕煜城蹙起眉:“到底有沒有話要說?怎麽一會吃飯,一會看電影,難道又是忽悠我?”
“會說的,不要著急。”
沈瑾萱看似平靜,其實在心底深處,有著連她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慌亂,她怕一旦那些話說出來,她便再也沒有機會與麵前的男人吃飯看電影,像情人那樣的生活下去了。
去電影院的路上,慕煜城警告她:“看完了電影再不說的話,你今晚就死定了。”
“你就那麽想知道嗎?”
“前兩天還一點胃口都沒有,今晚突然開始暴飲暴食,如此反常的行為,我這心裏忐忑啊。”
她笑笑:“待會記得給我買爆米花哦。”就這樣岔開了話題。
一場電影看下來,已經是夜裏十點,出了電影院,慕煜城迫不及待的問:“能說了吧?”
“這裏太吵了,找個清靜的地方吧。”
他撫額歎息:“再這樣下去,要得心髒病了。”
重新上了車,發動引擎,開了一半的時候,沈瑾萱突然說:“就在這裏停吧。”
他疑惑的把車停到了路邊,看著她推開車門走下去,隨即也跟著走了下去。
站在梧桐樹下,盯著一樹茂盛的綠葉,她很感概的說:“隔了三年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就踩著一地的落葉向操場走來,那天你的出現,也差點把我嚇出了心髒病。”
慕煜城站在她身後,聽著她突然間的感概,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萱萱,你到底要說什麽?”
“我有事瞞著你……”
“什麽事?”
沈瑾萱緩緩轉過身,眼裏蓄滿了晶瑩的淚,即使再怎麽不甘心,她也必須要在今晚做個了斷。
用力深呼吸,把和林川在酒店的事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不敢直視麵前男人的眼睛,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陣寒冷的氣息向她逼近……
慕煜城僵硬的像一尊雕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憤怒都沒有,這樣的僵局持續了很長時間,被沈瑾萱主動打破。
“城哥,我不奢望你能原諒,但我隻想讓你知道,我的心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如果你難受,你可以罵我,怎樣都可以,隻希望你不要這樣沉默……”
“在印度遇到的那個女人,就是你自己是嗎?”
慕煜城冷冷的質問,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哪怕是有一絲憤怒也好。
“是的……”
麵對她的坦誠,他什麽都沒說,轉身坐進車裏,揚長而去……
沈瑾萱心裏那堅固的城牆終於倒塌了,她癱軟的坐在地上,想放聲大哭,卻發現怎麽也哭不出來,她到底還是傷害了她最深愛的男人,傷害了她想嗬護一生的男人。
如果他的情緒上能有一點波瀾,她的心都不會這麽的痛,正是因為他太過反常的冷靜,才證明了他的不能接受。
深夜的街頭,微風吹動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明明是自然現象,聽在她耳中,卻像是嘲諷的大笑。
踉蹌的站起來,渾渾噩噩的往前走,如果慕煜城不是難受到了極致,他不會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深夜的街頭,他從來都不是那樣無情的一個人。
伸手攔了輛的士,她回了紫藤園,看著他的車不在位置上,她雖然難過卻一點也不意外,今夜,他是不回再回來了。
失魂落魄的上了樓,連燈都懶得打開,一個人在床邊坐到了天亮。
於媽來敲門,敲了好一會,她才走過去把門打開,“小姐,吃早飯了。”
視線睨向臥室的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於媽諾諾的問:“少爺昨晚沒回來嗎?”
她搖搖頭,隻說一句:“我不想吃。”便關了門。
中午高宇傑打電話給她,她茫然的按下接聽:“喂?”
“沈小姐,慕總今天怎麽沒來公司?”
她閉上眼,顫聲說:“我把那件事告訴他了……”
“什麽??”
高宇傑顯然很驚慌:“我不是讓你不要說嗎?你怎麽還是說了?”
“我不想再這樣欺騙下去,再不說的話,我會瘋掉的。”
“可是現在你說了,瘋掉的該是慕總了,他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不來公司,現在他手機關機了,我根本聯係不上他!”
“對不起,我不後悔跟他坦白……”
沈瑾萱哽咽著切斷了通話,眼淚唰唰往下掉,從昨晚到現在都忍著沒哭,這會終於忍不住了,隻因為高宇傑說慕煜城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
她也真的是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覺,什麽都不去想,就在這兩人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睡到他回來為止。
醒來時已經是次日淩晨,手習慣性的往右邊伸過去,冰涼的一片。
他還是沒有回來,又或許,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慕煜城都已經不再回來了,她還留在這裏幹什麽?可為什麽一點也不想走?心中是那樣的不甘,當初得知他要和江珊結婚,拚了命的想要離開,可是他卻死抓著不放,如今她若學他的執著,他是否也會學她的退讓?
像幽靈一樣下了樓,走到外麵的院子裏,坐在秋千上,想著外婆說過的那句話,愛情就像是一隻風箏,線是握在放風箏的人手中,是鬆開還是握緊,應該都是由放風箏的人自己決定。
她深思了許久,終於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鬆開是就是放棄,握緊就是爭取,如果覺得不甘心,那是因為不想放棄,既然不想放棄,就一定要爭取。
這麽一想,她立馬跑上了樓,穿上大衣,拿著背包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慕煜城,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要求得他原諒,要像他當初那樣固執的緊抓著愛情不放。
打了電話給高宇傑,迫切的問一句:“找到他了嗎?”
“還沒有。”
她強忍心痛的拜托他:“如果找到了,請第一時間聯係我。”
“好。”
她一個人整整找了一天,直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還是不死心的遊蕩在大街上,去了所有慕煜城會去的地方,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站在街頭中央,她神情恍惚的像是丟了最珍貴的東西,沒錯,她是丟了最珍貴的東西,慕煜城對她來說,比什麽都珍貴。
手機又響了,她滿懷期待的低頭一看,心中小小失落,按下接聽:“……喂?”
“要我怎麽說你才好?不是讓你不要把那件事說出來嗎?為什麽就不聽?”
張美麗開門見山就指責她,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高宇傑說的,他讓我安慰你!”
“沒關係不用安慰,我現在很忙,就這樣,先掛了吧。”
“忙什麽忙?把人氣走了忙著找是不是?高宇傑跟了他十幾年都找不到他,你能找的到嗎?”
她沉默不語,電話那頭卻念個不停:“叫你不要說不要說偏不聽,現在看你怎麽辦?婚期馬上就要到了,再三延遲的話讓別人怎麽想?哪有人的婚姻之路如此坎坷的……”
她頹廢的把手機切斷了,現在的她,真的沒有心思也沒有精力聽這些話,盡管她知道,美麗是關心她心疼她才會這樣說。
又是三天過去了,慕煜城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高宇傑查了所有的出境記錄,他沒有去任何國家,說明他人還在蘇黎世。
就在沈瑾萱瀕臨絕望之跡,高宇傑終於帶來了好消息,已經查出了慕煜城的下落,聽說在某個海島的別墅上。
當天晚上,她便跟著高宇傑乘遊艇去了目的地,夜晚的海麵上,狂風吹起陣陣漣漪,四野靜的出奇,很難想象,慕煜城會到這裏來。
沈瑾萱獨坐在遊艇的角落裏,不言不語的望著遠處的海岸發呆,到達後該說什麽,能說什麽,其實一句也沒有想好,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先見到他再說。
“你是怎麽知道他在這裏的?”
下了遊艇,她望著眼前一座座精致的風景別墅輕聲詢問。
“也是無意中想到的,大概是四年前跟慕總來這裏考察,他想把這裏開發成度假村,後來因為土地權沒有談好所以合作就泡湯了,不過慕總還是在這裏買了一套別墅,偶爾會過來住幾天,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已經無處可找,我實在不會想到這個地方。”
跟著他走到一處離海最近的別墅門前,屋裏亮著燈,一看就是有人住在裏麵,高宇傑歎口氣說:“我就不進去了,這個時候,應該讓你們單獨談談。”
“那你要回去嗎?”
“恩。”
她點點頭:“好,那你回去吧。”
高宇傑轉身往回走,想想又回頭叮囑:“如果慕少不原諒你,記得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回去。”
“就算他不原諒我,我也不會回去的!”
沈瑾萱臉上從未有過的堅定表情,無論如何,她都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來到這裏,所以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會放棄。
高宇傑無奈的搖頭,歎口氣,轉身走了……
沈瑾萱站到別墅門前,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
按了很長時間,門才打開,她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隻是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差點沒心痛的死掉,那麽憔悴的神情,那麽空洞的眼神,撲鼻的酒氣,根本不像是屬於慕煜城的樣子,他是那麽驕傲灑脫注重外表的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那麽優雅得體,此刻卻頹廢的像是另外一個人。
“城哥……”
眼淚蜂湧而下,她想撲過去擁抱他,卻被他厭惡的推開,砰一聲,關了房門。
“城哥,開門,你開開門,城哥,你聽我解釋……”
沈瑾萱使勁的拍門,她也許想過慕煜城會不理她,卻沒想過,他連見都不想見到她。
手拍的麻木了,嗓子也喊的沙啞了,裏麵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她傷心的蹲到了地上,既然他不想見她,那她就守到他想見為止吧。
整整一夜,身後那扇門都未打開,慕煜城不是那麽狠心的人,隻有心麻木了,才會沒有任何反應。
太陽從東方的海麵上冉冉升起,然後又從西方的海麵上緩緩落下,一夜一天,她就那樣固執的守著等著期待著。
天黑前,門終於開了,卻是一句冷冰冰的話:“回去吧,我暫時不想見你。”
她使出渾身的力氣,硬闖進了別墅內,這就是慕煜城把自己關了幾天的地方嗎?一地的酒瓶就是他發泄心中憤怒的方式嗎?
“你想喝到胃穿孔是不是?”
她轉過身,含淚質問。
“出去,我現在不想說話。”
慕煜城臉頰瘦了一圈,藏青色的胡碴緊貼下巴,這是沈瑾萱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如此頹廢的樣子。
他手裏拿著一瓶新開的酒,疲憊的躺在沙發上,一條腿搭在茶幾上,仰著脖子像喝開水一樣的喝著,沈瑾萱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奪過他的酒瓶:“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有什麽不快就衝著我來好了!”
“讓你出去!”
“我不會出去的!”
他砰一聲把桌邊的一瓶酒砸到了地上,巨烈的響聲震懾的沈瑾萱呆若木雞,地上都是碎玻璃渣,空氣中散發著濃鬱的酒精味。
“你瘋了是不是?”
“是,我是瘋了,是你把我逼瘋的……”
慕煜城彎下腰,抓起一把瓶渣放到她眼前:“看到沒有,這些都是你揉進我心口的東西。”他慢慢握緊了手掌,那些玻璃渣很快刺破了他的肉,流出了他的血,一滴一滴,滴在了地板下,滴進了沈瑾萱的心裏。
“你放手!”
她流著淚用力想撥開他的拳頭,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她越是想撥,他越是握的緊,越是撥的緊,血便流的越是多……
最後,為了不讓他流出更多的血,她妥協了:“好,我走。”
她撥腿跑了出去,蹲到昨晚蹲著的地方,拚命的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眼淚卻流的比那河水還要急。
門又關上了,放在以前,沈瑾萱也許不會再堅持下去,可是現在,她卻不想放棄,不是不想放棄,是不能放棄,放棄了,就意味著跳進大海也洗不清了。
深夜,她望著麵前的門,強忍著想要按門鈴的衝動,她知道即使她按斷了手指,慕煜城也不會給她開門,可是她真的很擔心他的手,那些玻璃紮進了他的肉裏,就像是紮進了她的心裏,疼的她簡直不能呼吸。
手輕扭門把,意外的發現竟沒有反鎖,她驚喜的擦幹眼角的淚,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偌大的客廳裏漆黑一片,陰天裏連月色也見不著半分,空氣中的酒精味還是那麽濃鬱,她摸索著往牆壁的方向移動,整整轉了一圈,才找到開關處。
開了燈,屋內霎時明亮,她的視線緊緊睨著沙發上昏迷不醒的人,疾步衝上前,將他抱進了懷裏。
慕煜城顯然是喝醉了,一點意識也沒有,任由著她抱著他哭,哭的他胸前的襯衫濕透了一片。
沈瑾萱哭了好一會,才忽然想起什麽,趕緊抓起他的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那是無法言喻的心痛,更是慘不忍睹的血腥,好好的手心,被玻璃渣刺的血肉模糊,地上凝固著一灘血,沙發上衣服上到處都是,肉裏還刺著一堆碎渣,可是他卻一點都沒覺得痛。
沈瑾萱站起身,把慕煜城放倒在沙發上,然後跑到臥室找來一條毛毯蓋在他身上,默默的把地上的酒瓶和血漬清理幹淨,她一刻也沒有停下來,盡管,她已經二天沒吃沒喝。
開了門跑出去,在海島上找了整整二十分鍾,才終於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藥店,她買了止血消炎的藥品,馬不停蹄的趕回別墅。
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挑出慕煜城掌心裏的碎玻璃,消炎擦藥包紮,用了二個小時,天都快亮了,才終於把他的手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她疲憊的靠在他身旁睡著了,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一覺醒來,窗外早已經大亮,可是慕煜城卻還在昏睡,沈瑾萱打開所有的窗,讓陽光照進來,屋裏總算有點像人住的樣子。
她走到沙發邊,看到慕煜城臉色蒼白,而且額頭上還有瑩瑩的細汗,伸手一摸燙的嚇人,最擔心的就是怕他傷口感染,結果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
迅速拿出手機,給高宇傑打了電話,讓他找個醫生過來,一個小時後,高宇傑帶著醫生趕來了,兩人把慕煜城攙扶進了臥室,放到床上躺好,醫生檢查了慕煜城手上的傷後,給他掛上了吊水,又開了些藥。
高宇傑沒有問他為什麽手會受傷,這些根本就是不用問也清楚的事情,隻是他很痛心,明明是很相愛的兩個人,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
“沈小姐,我先把醫生送回去,晚點過來接你和慕總。”
“不用了,他現在應該還不想回去……”
高宇傑點頭:“那行,有什麽事再打電話給我。”
送走了兩人,沈瑾萱又返回臥室,坐在慕煜城床邊,撫摸著他的臉龐喃喃自語:“城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快點好起來吧,隻要你好好的,要我怎麽樣都行……”
“為了不欺騙你,我鼓起了多少的勇氣,我知道你心痛,可是我的心又何嚐不痛,如果我不說出來,我真的沒辦法再活下去……”
“與我而言,是連委屈都不敢有的人,隻是我錯在哪裏了?我隻是想要和你平平靜靜的過完一生,難道隻是因為你不是普通人,我就要躺著中槍嗎?”
……
沈瑾萱難過的趴在他身上,緊握著他的手,淚水再一次濕透了他的衣襟。
不能就這樣放棄,不能就這樣倒下,哪怕再累再辛苦也要堅持,她站起身,跑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堆的食材,做了很豐盛的晚餐,哪怕再怎麽沒有胃口,也逼著自己吃下去。
前麵的路還很遠,她可能還會哭,但是一定要走下去,一定不能停。
慕煜城一天都沒有醒來,吊水掛完後,燒是退了,人卻還是沒有意識,沈瑾萱無奈之下,把藥研成粉末,然後用嘴喂著他吃下去,喂一口眼淚就掉一顆,她已經分不清,這個男人是因為生病昏迷,還是因為醉酒昏迷,抑或是因為心痛才會昏迷。
總之,他是不願意醒來的,不願意醒來,麵對他不想麵對的殘忍現實。
灌了藥後沒多久,在沈瑾萱的祈禱中,慕煜城奇跡般的醒了,隻是他睜開眼,她在他的眼中卻隻能看到冷漠,像數九寒天裏的冰塊,冷的可以凍死一個人。
“出去。”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趕她走,沈瑾萱先前已經有預料,但此刻親耳聽到了,還是難掩心酸,她站到床邊,哽咽著說:“城哥,就算是殺人犯,在法律麵前也會給他解釋的機會,難道你對我,比法律還要無情嗎?”
“你不需要解釋什麽,因為你清楚我的想法,在你跟我說出另一個女人的遭遇後,我就已經把答案告訴你了。”
“對,你說你不會原諒,但是你也說了,如果真是有情可願,並不是一定不能原諒。”
“你是想說你是被人算計的嗎?”
“是。”
“是誰算計你進酒吧喝酒?又是誰算計你跟林川一起喝酒?你就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嗎?”
“這是我的錯,但是那天晚上,我真的心裏太難受了,也許你認為我與小刀非親非故沒必要那麽傷心,可是你應該清楚,我是多麽重情重義的一個人,即便沒有血緣關係,我也會難過,小刀的死我不能說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就是因為跟我有關係,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但是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救任何人了,我今日對天起誓,有生之年,再不會做一個仗義的女人。”
仗義兩個字,給她帶來了多少的痛苦,如果當年不是因為仗義就不會認識慕煜城,今天就不會因為要挽留一份感情而明明很痛卻還咬著牙說不痛,如果不救小刀,就不會給了別人趁虛而入的機會,這個世上需要救的人太多,不會因為有一個沈瑾萱,所有的人就都得救了。
“現在才知道錯難道不覺得晚了嗎?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跟林川來往,你偏是不聽,你敢說這不是林川有意而為之嗎?”
“這件事跟他沒關係,是另有其人。”
“事到如今你還要幫他說話嗎?!”
慕煜城終於忍到極致,他憤怒的捏住沈瑾萱的胳膊,往客廳外拉去,拉到了門外,他切齒的說一句:“再我還能控製住情緒之前,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否則我不保證自己會對你做什麽。”
他轉過身,沈瑾萱卻固執的從身後抱住他的腰:“我不怕,就算你真的掐死我,我也不怕……”
他的後背從未如此的冰冷堅硬,像一堵牆隔在了兩人中間。
“城哥對不起,真的不想傷你的心,傷了你就等於傷我自己,這些天,我心裏承受的痛苦非你所能想象,不想失去你,又不想欺騙你,那種即矛盾又痛苦的心理掙紮折磨的我生不如死,也曾有過想要逃跑的念頭,卻因為顧忌答應你永遠不離開的承諾而留了下來,所以就算我求你,不要放棄我好嗎……”
沈瑾萱拋下了最後的自尊和驕傲,聲嘶力竭的哭了出來,撕心肺裂的哭聲刺痛了慕煜城冰冷的心,那裏又開始流出血來,一滴又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