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
抬眼看看安郡王,再看看這麽多的人,茫茫人海裏,要去哪裏找將軍?輕歎一聲,轉眼看看,要在這裏找將軍嗎?
紅嫣也看看四周,扶著我,輕聲安慰道:“沒事的,將軍定是好好的。”說著,又衝我微笑了!
回頭看著紅嫣,輕輕點了點頭。
一路走著,很多人都躺在地上苦苦伸出手,表情很是痛苦,麵黃肌瘦,極其可憐。安郡王一直蹙著眉頭,表情也相當的難受,看看四周,再低頭看看自己的靴子,明明隻是個少年,現在倒憂鬱地像個小老頭!
“沙姐姐。”安郡王說著,回頭看看我,微微咧嘴:“你一個人笑什麽,有什麽好開心的?”
我隻是相信將軍還活著,隻是相信,,將軍到現在也好好的,回頭看著安郡王,笑道:“笑你啊。”
安郡王麵色一紅:“我有什麽好笑的,沙姐姐就知道欺負人。”
好個嬌俏的小王爺呀。
回頭看著紅嫣,紅嫣也在笑。
一路上,隻剩下紫衣愁眉不展。剛好那懷裏的小孩又哭個不停,紫衣滿臉的愁容從那奶娘的懷裏抱過孩子,輕輕上下搖晃,把嘴唇貼在小孩的額頭上:“不哭不哭!”
看到紫衣的模樣,頓時覺得心疼,微微一笑,轉過了臉,若我的樂其在身邊,我定也會這般的。
“沙姐姐莫要擔心,樂其在蘇城,是我的好兄弟在照看著,絕對沒有問題,找到將軍,再去蘇城見樂其就行。”安郡王輕聲說著,轉眼看看四周。
“她好嗎?”不忍地問道,在我身邊才一個多月,就和我分開了,都還沒有和將軍見過麵呢!
安郡王道:“剛開始不好,後來慢慢的,也就適應了,聽王甫說,樂其現在胖乎乎的,極其可愛呢!”安郡王一邊說,一邊笑著。
這樣就好,點了點頭。
莫子煜上前,看看周圍的破屋子,歎了口氣:“咱們今夜準備怎麽住宿?”
安郡王回頭看著莫子煜,咧嘴一笑:“我都準備好了。”
帶著我們一路往前,不遠處有一所小宅子,雖不是很華麗,看上去卻幹淨得很。
回頭看著安郡王:“你準備的真好。”
安郡王點頭:“嗯,必須的。”說罷,便踩著腳下幹淨的草,推開了門。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這種宅子,不錯了呢!伸手摸了摸那黑漆門,回頭便看到紫衣有些淚痕的臉,綠葉連忙上前把孩子抱到自己懷裏:“哎喲,紫衣,不要哭了,什麽事情也沒有的,不要再哭了!”綠葉看著心疼,把孩子抱在懷裏專心地哄著,再跟著我們進了宅子。
紫衣不說話,就看著孩子,宅子的房間並不多所以三三兩兩地住在一間。我和紅嫣、綠葉睡在進宅的右屋,紫衣和孩子還有奶娘,住在我們旁邊,宅子的左側,安郡王、莫子煜和那車夫住著,旁邊便是廚房,我們的中間是個小小的正廳。房子雖小,卻是極其溫馨的。
整理了衣物,紅嫣和綠葉去做飯,留我一個人在屋裏。
反複拉扯著衣角,心裏突然變得有些不踏實!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方,卻是極其地不安生,完全感覺不到將軍的氣息,心裏慌張,手腳也跟著慌張。
何時才能找到將軍?
第二日一早,換了一身衣裳,簡單了吃了點東西,大家便開始分頭行動,安郡王,我,紅嫣,三人一行,紫衣、莫子煜還有綠葉一起,奶娘和那魁梧的車夫留在宅子裏照顧著紫衣的孩子。
這裏……畢竟還是戰場!
一路往難民坡走去,盡是全身破爛的難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上去極其可憐。安郡王伸出手一把拉過我的手,再看看紅嫣,紅嫣點頭,往我身邊走進。
橫豎著許多死屍,一股難聞的腐爛味道撲鼻而來,臭的我們直捏鼻,那些人,臉上髒兮兮的,瘦骨嶙峋,一個個睜著一雙雙渴求的眸子望著我們。
味道實在很難聞,地上踩著黏黏的東西,低頭一看,有血有尿,糞便隨處可見,實在很惡心,腿腳有些酸軟,安郡王一手扶著我,咧嘴一笑:“不怕。”
點點頭:“嗯。”
如果將軍在這種環境裏,要怎麽生活呐?我會心疼死的!將軍這麽聰明,斷然不會的!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幾個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孩子,撲過來便抱住我們的大腿,那幾個並不大的孩子開始在我們身上隨意地亂摸……有些生氣,揚起手來要把孩子推開,卻被抱的更緊,雙腳諾都挪不開!
“沙姐姐。”安郡王喊著,劍眉一蹙,抬手便將幾個孩子一股腦地全部推開,伸過手來拉過我的手,幾個孩子怒目瞪著安郡王,紅嫣惱火,也伸手恨恨將孩子掀開,孩子們便全部摔坐在地上,紅嫣蹙著眉,拍拍大腿。伸手把紅嫣拉到身邊。
這些孩子不同其他孩子,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殺氣,臉色極差!
突然有些害怕,狐疑地望著他們。
安郡王搖頭:“沒事的。”
沒事便好!
幾個孩子坐在地上,突然一個個咬牙切齒,一個個伸出手指:“你們這些壞人,該死的壞人,狗娘養的壞人。”說罷,個個起身,捏起拳頭,向著我們衝來。
搖搖頭,真的太可怕了。
腰突然被兩個孩子抱住,她們的腦袋剛好到我腰上,一個個張嘴便開始咬我,那牙齒不是一般的尖銳,紅著臉,齜牙咧嘴,好痛呢!
抬起手在一個孩子腦袋上恨恨一敲:“狗變的?快鬆開。”一直嗚嗚叫著,紅嫣和安郡王也如此,被幾個孩子抱著咬,好在是冬天,襖子夠厚,這幾個孩子便咬不到我們的肉!
“不放。”幾個孩子恨恨說著,撕扯著我的衣衫……
嗚嗚,還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倒寧願多被推幾次河裏……
“我痛,快鬆開……不要再咬姐姐了。”硬的不行來軟的,摸著兩個孩子的頭發,聞聲細語道。
兩個孩子微微有些顫動,停下了口。裂開嘴巴,衝著他們笑:“我們不是壞人,不要這麽對我們好不好?”
抱著紅嫣和安郡王的四個孩子也停下了,呆呆看著我。
果然有效。
伸出手在那孩子的額前輕輕一撫:“我們是來招人的,不是壞人。”
“你們推我們……”那孩子張口便要咬我的手指,連忙一縮,賠笑道:“我們都快被抱的氣斷,再不推……就死了!”
幾個孩子齜牙,搖搖頭。
“說,你們是來找誰的?”最高個的孩子衝著我吼,露出他的獠牙,對著我呲了起來。有些恐慌地退後一步,實在受不了他們這一口,疼得姑奶奶現在腰都痛。
“你們知道齊崴將軍嗎?我們是來找將軍的。”可憐兮兮道,淚眼汪汪,再往後退了一步。
幾個孩子聽到齊崴將軍,身子一怔,個個孩子臉上露著難過的表情。最小的一個孩子又瞪著眼珠,看著我:“你找將軍幹什麽?”
聽這語氣,似乎對將軍很是崇拜呢!
“我是將軍的夫人,自然要來找他。”委屈道。
“將軍的夫人?”六個孩子一起問道,看著我,也露出委屈的表情,幾個淚眼汪汪,搖搖頭:“我們也在找將軍,找不到。”說著,幾個孩子便大哭了起來!
也是在找將軍麽?
心裏一怔,他們在這裏應該時間也不短了,怎麽還沒有找到將軍呢?
“那你就是沙姐姐了?”最小的孩子上前,抓住我的裙角,看上去不過六歲呢,一雙明晃晃的眼睛,黑溜溜的眼珠轉動著,好不可愛。
“你怎麽知道我是沙姐姐?”有些欣喜,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那小孩咧嘴一笑,搖晃著我的裙角,輕聲道:“將軍和我們說過你呢!說你生了他的女兒。”那孩子一直在笑,笑著笑著,又突然掉下了眼淚。
“你們和將軍相處過啊?”輕撫著他的腦袋,笑道,又覺得有些淚意,直直壓了下去。幾個孩子一齊點頭:“是。”
那最大的孩子開口:“將軍見我們可憐,便收留了我們六人,把我們叫做六小義,我們全是結拜兄弟,是將軍的徒弟……”說著說著,那孩子又掉下了眼淚:“將軍教我們習武練劍,可是才十多天,將軍就……”
“就什麽就……將軍肯定好好的。”伸手在那孩子的腦袋上輕輕一敲,咧嘴笑道:“將軍好好的,你可不許咒他!”
幾個孩子見我笑,也咧著嘴吧笑,微微點頭:“嗯,師娘!”
我突然就變成了師娘!將軍,你這師父也快些回來吧!好好管教你的徒弟,不然,一直咬我呢!不是不想樂觀,卻終是被這烏煙瘴氣的地方打破。把六小義帶回了宅子,屋子便又重新分了,奶娘和紫衣還有孩子又住進我們的屋子,六小義住在了我們旁邊。
帶的食物其實並沒有這麽多,幾個孩子來了,便更是要擔心下一頓去哪裏吃!
那整個縣城都翻了個遍,每天詢問,卻發現一點蹤跡也沒有,誰都說沒看過將軍,也不清楚將軍長個什麽樣子,大街小巷都走遍了,一點音訊也沒有。
戰場去不了,而且死人已經全部燒了個幹淨!我實在很擔心,日日夜夜吃不好睡不好,身材突然幹癟下來,將軍若是見了,定會責怪的。以前不想胖,現在倒寧願自己胖著,你一直抱著我,在我耳邊道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愛,我雖然拍你,但心裏是絕對的高興的。現在你突然不和我說話了,這心裏,真是空蕩蕩的,我實在很想你!
來這裏第五日,終究是什麽結果也沒有。
安郡王便提出去臨縣,那裏還未曾有兵將出沒,雖是在的幾率小,可也要去試試的。
就算把整個葑臨國都翻了個遍,找不到你,我還是願意相信你在某個角落裏等著我的。你能找到我,我也能找到你的!
不要讓我失望了。將軍。
我的每一天都過得極其揪心,坐上馬車,馬車一路前行,六小義坐在馬車裏呆呆看著我,掀開簾子,望著外麵,我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師母。”最小的孩子一把拉過我的手,那小小的手在我手心上貼著,嘴角帶著純純的笑,因為清晰幹淨,所以,這六小義,每一個看上去都幹淨漂亮,不愧是將軍收的徒弟啊!忍不住一笑,伸手在那小孩頭上輕輕一撫:“怎麽了?”
那孩子咧嘴一笑,問道:“你真的是師母嗎?”
有些訝異,問:“怎麽說?”
那孩子眼珠一轉:“你沒有師父說的那麽好啊,他說你最喜歡笑,一笑,就沒完沒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呢!結果,你都不笑。”
這個時候,我那還有心思笑啊。
有種哭的衝動。
把好看的孩子抱緊懷裏,在他頭頂上哭泣:“我想將軍,想孩子,要我怎麽笑呢?”
幾個孩子聽我說話,一個個臉上都掛著淚痕,好不讓人心疼。
那孩子掙脫我的懷抱,定定望著我,幾個孩子也定定望著我,紅嫣在一邊笑著含淚,綠葉幹脆倒在莫子煜的懷抱裏,泣不成聲。
安郡王隻是笑笑,低下了頭。
就連紫衣的孩子,那圓溜溜的黑眼睛也轉個不停,好似感動了,又好似很好笑。
一時間無語,我是不是說話太煽情了呢?
那孩子伸手在我臉上輕輕撫著,搖頭:“師娘不哭,師父會好好的。”
這句話遂了我的心意,連忙伸手把他抱在懷裏:“嗯嗯,真會說話,讓師娘好好親親你。”抱著他軟軟的身子,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怎麽樣,師娘的吻香不香啊?”
我好想親親將軍,親親樂其呢!
幾個孩子全都綠了臉,那小孩幹淨掙脫我的懷抱,嚇壞了般地跑到他大哥懷裏:“師父說過,師娘的嘴,隻能讓他一個人親,誰敢犯錯,殺!”
一頭的黑線,忍不住一笑,將軍還說這個啊,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就和他們說這個了?唉,將軍,你帶壞我還不夠,還要把這些孩子也帶壞麽?回頭,定要好好罰你!
快讓我找到你,好好罰你!
罰你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在不許離開我的身邊半步,一輩子背著我和樂其,一刻不許鬆開!
馬車一路駛向臨縣,太多的難民想要往臨縣靠近,很多人半路就累死了,屍體橫在路上,一股子臭味。回頭看著安郡王輕聲問道:“這裏不遠,為什麽沒有戰火?”
安郡王一聽便笑了起來,伸手擺了擺,笑道:“每一個地方都要受到牽連嗎?”
搖搖頭。
安郡王看看幾個孩子,繼續笑道:“這裏是月下國通往葑臨國的重要渠道,兩國買賣都在臨縣。”
“都打起來了,還要什麽買賣?”不禁疑惑起來,看著安郡王,安郡王便笑:“臨縣有大人物。”
大人物?
能大到兩國因此不牽扯這個縣城嗎?那這個人物倒是很不錯,每個縣城都有這麽一個人物,也就不至於如此傷成這般了。
安郡王繼續道:“臨縣有月下國皇帝看上的女婿。”
還女婿?
以前,阿寶不是看上了將軍嗎?
月下國還有一個公主,夢恬!
“是那夢恬嗎?”輕聲問道。
安郡王一驚,看著我,輕聲笑道:“沙姐姐怎麽知道?”
我怎麽不知道?
安郡王咧嘴:“嗯,是那夢恬,以前和她姐姐一齊到葑臨國做尖細呢!如今她姐姐死了,她父王也不多想什麽了,隻想幫自己的女兒好好找個歸宿呢!”
嗯,那這個女婿倒是不錯啊!
幾個小孩望著安郡王,安郡王伸手在那大孩子麵前晃了晃,歎口氣,不再說什麽。
車子行駛的並不快。卻足夠平穩,很多難民都左望望右望望,生怕戰火又燒到此地,打仗始終是害了人民啊。
我記得,爹爹是被冤枉的,到底這月下國該死呢!
害了我的爹爹,又害了我的將軍,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歇一歇,讓人名過上點好日子!輕聲一歎,往四處看著,這世上,誰都能放棄,可唯獨將軍不行,我會一直等,一直找,直到把你找到為止!
我有信念的!
將軍,請和我一樣呢!
到了臨縣,看到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壓抑的心情總算得到一些疏解,隻覺得我的好運全部都在這裏,這裏肯定會有我的將軍的!
下了馬車,來到最近的客棧,一看名字,突然覺得安慰,這裏叫福滿客棧!我和將軍的酒樓和茶樓不也叫福滿樓?
輕聲一笑,帶著孩子們進了客棧。
客棧的掌櫃的長得很有福氣,一臉的笑容,伸手便把我們往客棧裏頭請:“請問……幾位客官住下還是……”不等他說完,紫衣便有些焦躁道:“住店。”她可能心情不好,受不了人多,便大步往上走。
那掌櫃的臉色突然沉下來,莫子煜便上前塞了銀兩:“莫要見怪,婦道人家!”
掌櫃的收到錢又立刻笑臉迎人:“幾位客觀隨我來。”
跟著掌櫃的上了客房,因著房間不多,但總比在那宅子裏好多了,我和紅嫣一屋,六個孩子不舍得分開,一間屋子,綠葉和莫子煜一屋,紫衣精神恍惚,和奶娘、孩子一屋,車夫和安郡王一屋!
也算湊合了,紛紛下了樓,一起吃起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