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水

  三年前。


  偌大的花園裏，四姨娘攜著她的寶貝千金麵色不善地向我走來。


  我看著低低沉沉的潭水，不禁冷得雞皮疙瘩。


  “信兒，還不給你姐姐請安？”四姨娘怪聲怪氣道。


  抬眼看向四姨娘，那身紅裝襯得她瘦削的臉十分不稱。


  “揚沙給姨娘請安。”我微微欠身，行禮。


  在這慌亂慘淡的後花園，這四姨娘和她千金倒是常客，每次來總要雞蛋裏挑骨頭，好像我欠了她們幾十萬兩似的。


  “姐姐今日倒是特別聽話。”信兒掩唇一笑，風情萬種。


  我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姐姐，這個潭子是叫深水潭麽？”信兒問道。


  我點頭。今日問起這潭子來是什麽意思？

  “潭子裏有魚嗎？”她問。


  “潭水是臭的，沒有魚。”我答。


  “人掉進去了會怎麽樣？”信兒問。


  “淹死。”我答。


  自從半年前娘親死後，我便被四姨娘趕到了這荒無人煙的後院，後院這個深水潭，散發一股惡臭，常常讓人惡心。


  信兒點點頭，走了過去，拉過我的手，我離這潭子本就不遠，這麽一拉，我的腳下一滑，信兒和四姨娘輕輕一推。


  “啊。”我輕呼，還未來得及呼救，便掉進了那個深水潭。


  好臭啊。


  我的腳在潭水裏掙紮，嘴巴無力地張開想呼吸，可是，張開隻能讓我喝進臭水。


  “姐姐。”


  “揚沙。”


  我聽到四姨娘和信兒的聲音。她們大聲叫喚著。


  這後院，根本就不會有人來。


  嘴巴灌滿了水，我是旱鴨子，腦子越來越不清楚，浮現娘親的樣子來。


  她衝我微笑著。


  “揚沙。”娘親對我招著手。


  “娘親。”我喊她。


  不過十二歲，我便要麵對人心險惡，不是沒有怪過娘親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承受這些悲痛。


  “還記得娘親和你說過什麽嗎？”她笑。


  我搖頭。


  “好好活著。”她說。


  好好活著？做得到麽？

  “要對付她們啊，要等到揚沙長大以後，有足夠的力量，現在呀，要好好保護自己。知道嗎？”娘親溫暖的聲音浮現在耳邊。


  回去，回去。


  腦裏，耳朵裏，意識裏，都是娘親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要裝傻，知道嗎？

  裝傻？


  醒來以後，身邊很聒噪。


  “老夫一定要抱住這女兒，不管用怎麽樣的方法都要留住她。”我聽到爹爹的聲音。


  充滿憐惜，充滿不安，充滿憤怒。


  “咳咳。”我猛烈地咳嗽，睜開眼睛。


  “揚沙。”爹爹蹙起的眉頭微微展開，一屁股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充滿驚喜地問：“哪裏有沒有不舒服？”


  “嗚嗚，水..”嬌蠻地喊道。


  “快些送水來。”爹爹道，將我扶了起來。


  我坐了起來，看到一邊難色的四姨娘和信兒，天真笑問：“咦，姨娘和信兒也在啊？今天是什麽日子麽？爹爹，是揚沙的生日麽？”


  在場的人皆是一驚，平日安安靜靜不苟言語的大小姐今日愛笑愛說起來了。


  “沙兒..”爹爹伸出手探著我的額頭，蹙著眉頭。


  “怎麽嘛？沙兒又沒又病，爹爹幹嘛皺著眉頭呢？”我將爹爹的手推開：“爹爹，沙兒要尿尿，要讓奶娘來！”


  經大夫診斷，安蘇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判斷。這安蘇府大小姐腦子被潭水慣壞了，成了傻娃一個。


  從此，我這傻娃也安全不少。


  有的吃，有的喝。倒也不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