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富得流油

  自從淪落江湖,他沒機會跟人推心置腹地聊這些。


  這個丫頭是唯一知道他底細,還完全不幹涉他行為的人。


  她不像盈盈那樣帶著功利意義地接近,也不像鸞雪唯唯諾諾不敢卷入紛爭。好像從初遇至今,他的真實身份無關緊要,而她對他的態度始終如斯。


  要是以前,他不可能與一個十四歲的小村姑討論黃巾軍,偏偏她就能讓他放下戒備。


  就連他的親信都無法讓他這樣輕鬆愉快。


  可小丫頭卻略有所思,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假模假樣地伸懶腰活動筋骨,又在灶台邊給她自己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才想到他,轉頭問他:“你喝不?”


  司馬煜抿唇觀察著她。


  灶台下的火光很暗,看不清她的臉色。但連日相處,這些細碎的動作足以表達出能讓他識別好的信號。


  她心裏裝了事,才會故意岔開話題。


  司馬煜脫口而出:“賣給他們吧,不用在意我。”


  他堂堂太子,應該是他保護子民,而不是讓一個小丫頭犧牲自己的利益來維護他。


  “不賣了。”她斬釘截鐵地說出決斷,站在灶台邊噸噸噸地灌了幾口熱水,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哎喲你是不是把我放地上了?我凍得肚子都疼了。”


  司馬煜堅持道:“你去把這些酒賣了。”


  “不用。這酒這麽好,我現在賣掉就虧了。”


  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司馬煜想了想,許諾道:“你若真將解毒丸製成,我給你一座城。”


  “你要我去基建?”


  司馬煜沒聽懂,說:“我可在洛陽附近給你一座城。周圍有連綿沃土,可收租,可種你想要吃的糧食果林,可造想要的住所。你若喜歡馬,還可開馬場。”


  唐與柔抬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別著急畫餅。咱先去把酒截下來,不讓他們私自販賣。”


  她用燒火棍熄滅灶台裏的火,拿起被大雪淋濕的蓑衣展開抖了幾下。化掉的水從草葉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像下雨似的。


  她將司馬煜的蓑衣如法炮製後遞給他,先穿上了自己的,走出廚房。


  司馬煜拿著蓑衣,站著沒動。


  “還不快跟來?”


  小丫頭頂著風雪站在院子裏,艱難地迎風咆哮。


  司馬煜猶豫一下,跟了過去。


  ……


  主要是想幫司馬煜,但唐與柔的確不想跟黃巾軍有牽扯。


  柳賈所接觸的尚不是真正的黃巾軍,都遇到這種下場。這邊直接和他們交易,怎能讓她不恐慌?

  點絳酒通過正規途徑也是能賣掉的,隻是時間略長。但若在城中抱緊縣令夫人這個大腿,至少安全無虞。


  或者她能找到其他買家,讓黃巾軍自己去接頭,也比酒莊裏的人直接交易要好。


  不過,她心裏的確有事。


  都怪小福仙。


  說什麽因果情緣,害她心裏起了一絲波瀾。


  結果剛離開山水界,就聽見太子殿下高談闊論會殺回洛陽,還許諾給她一座城。


  他有他的壯誌。


  她不可能勸他放下鬥誌跟她安心棲在小村子裏;他也不可能說服她放棄安逸生活,去皇城裏打拚。


  反正……


  姑且先混著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唐與柔晃了晃腦袋,甩掉腦中的雜念,和司馬煜牽著馬,來到村長家門口。


  村長家一般都在村中央,村長去每家每戶都很方便,還要負責管理村子的倉庫。盯著最大的宅子一般不會有錯。


  這宅子和陋室有得一拚,圍牆也是木頭做的,讓人看不清內部。


  唐與柔叩門後,應門的是村長家的仆人。這人穿著仆人製式的衣服,用料卻是皮的,裏麵貼身的高領子一看就是綢緞。


  真是富得流油。


  這仆人秉持著有陌生人一定要趕跑的理念,一看見這兩個陌生人,如臨大敵地叫起來:“你們是誰啊?村口的麻子怎麽把你們放進來的?!快走開,我們村子不歡迎外村人。”


  唐與柔:“我找村長談生意,煩請通報。”


  聽見是談生意,這仆人不敢造次,也不敢請他們直接進去,先關上了木門。


  唐與柔和司馬煜兩個人站在門外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披著沒係好的裌衣,外麵又裹了一層被子,哆哆嗦嗦地出來了,開門就說:“談什麽生意?天冷著,你們說來聽聽,得講快點。”


  屋裏烤著炭火,不需要穿得很厚,但不將衣服穿好,隻裹著被子出來,未免太失禮數。


  這村長隻是個山野村夫。


  唐與柔快速在心裏下了判斷,決定改變先前策略,直接拿出地契晃了晃,臉上笑容自信而得意:“讓我們進去烤個火唄?”


  這村長看清了地契,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急忙請他們進去。


  果然隻敢偷偷賣酒,還沒有到反客為主的地步。


  這個村以前叫牛頭村,柳賈買下這塊地的時候,這裏隻是個廢棄的村子。村裏頭的人跑的跑,死的死,一開始推翻重建時,還在裏麵挖出過皚皚白骨,周邊有種不出莊稼的幹旱荒田。


  柳賈當時隻賺了點小錢,力排眾議,從外運來沃土,買下包身工在這裏種了一年的高粱。等高粱和其他藥材全了,才開始釀的酒。


  如今已經十幾年過去了。


  這裏看起來是村子,實際上是酒莊。這個貌似村長的老頭名叫陳有望,真實身份是柳賈的監工。


  唐與柔聽他講起柳賈過往的英勇事跡,嘴上敬佩地附和,心裏卻在琢磨如何得到這些釀酒工人的賣身契。


  這些賣身契很可能還在縣令手中。


  若是被他發現了酒莊的位置,即便無法將酒莊搶走,將釀酒工人全部帶走卻是名正言順的。


  她打斷了老陳的寒暄,直言問:“聽說,這些酒打算賤賣給黃巾軍?”


  “這……實在是東家沒了消息,也沒聽見新東家來,我們快揭不開鍋了。”老陳擦著額頭上的汗,麵紅耳赤。


  他臉紅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屋中炭火太旺了,烤得他滿麵通紅。當他說完這話,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咧嘴嘿嘿笑了起來。


  由奢入儉難啊。


  “柳老板遭此一劫,對產業打擊很大。點絳酒隻需保管得當,越陳才越有價值。將存活全部賤賣或能維持一時奢華,卻不是長久之計,而福滿樓生意剛剛起步,我無法按照柳老板這樣給你們付月錢。所以,我不打算給你們月錢了。”


  “啥?!!”陳老頭著急了。


  唐與柔笑了笑:“以後你們的月錢每三個月結算一次,按照福滿樓賣點絳酒總價的千分之一來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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