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趁著月黑風高
後方。
幾個轎夫臉色憤然,他們將轎子小心停下後,紛紛躬身對裏麵坐著的賀蕭氏道歉。
城裏貴婦人們相約來著清風道觀,山路顛簸,馬車不易行駛,都是坐人抬轎的。哪裏料到今日杜姨娘也想來,大概是受過她的指使,那幾個轎夫走得飛快,還把縣令夫人的轎子擠到一邊。轎子傾斜,賀蕭氏差點從裏麵摔出來,幸好被望姑雙手撐住。
當時嚇得大家夥魂都快飛了,此時他們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算了,她就那脾氣。”
賀蕭氏一身青衣素裹,頭上隻戴了根木簪子,被望姑攙扶著從轎子下來。
冷風一吹,她就忍不住嗆咳起來。
“阿鴛,快披上這個。”梅姨從她的轎子裏出來,拿了一個遮風用的鬥笠。
賀蕭氏咳嗽著,低下頭,梅姨就將這鬥笠給她戴在了頭上,望姑則跟在後頭,給賀蕭氏順著背。過了一會兒,她咳嗽果然好多了。
“你有心了。”賀蕭氏對梅姨道謝。
梅姨挽著她,唏噓道:“唉,這是賈姐做的。”
“唉。”
兩人朝大殿裏走。
上香,祈願,跪拜,抽簽。
以前是什麽步驟,現在還是什麽步驟,隻是如今同行的姐妹少了一人。
有貴人前來,低賤庶民紛紛退避三舍,不敢爭搶。大殿裏,顯懷的杜姨娘已拜好神,正抓著蓍草來卜卦。
家裏主母來了,她一個姨娘怎可不行禮?
但杜姨娘就是沒有,抬眼瞟了賀蕭氏一眼,輕蔑一笑,低頭繼續擺弄蓍草。
賀蕭氏沒跟她說話,隻裝作不見,拉著梅姨來到神像前虔誠行禮叩拜。
心裏正默念著心願,就聽大殿裏杜姨娘主仆二人的聒噪聲音。
杜姨娘問:“山火賁是什麽?”
周玉道:“一定是好的,隻能是好的!”
杜姨娘伸手摸向腹部,笑道:“我抽蓍草時,心心念念想著我腹中的兒子。老爺可喜歡我這兒子了,還沒出生,連學塾的夫子都請好了。綾羅綢緞一匹匹地送我房裏,說是給我兒子做衣服的。這意思一定是好的!”
解卦的道士想插嘴,但沒開口。
卦象是什麽並不重要,就算他說了,這信士也不見得高興。更何況她身懷六甲,還是別去刺激她了。
杜姨娘見道士沒反駁,以為自己說得對,更得意了,轉頭瞥向蒲團上跪著的縣令夫人,意有所指道:“誰讓老爺這麽多年,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我有了好消息,就隻能注意我了。”
周玉在旁道:“姨娘說的是,你和老爺乃天作之合,這孩子一定是人中龍鳳。”
杜姨娘放聲笑起來:“說得好!我希望我的兒子,出人頭地,成為人中龍鳳!”
解卦的道士看了一眼衣著寡淡的縣令夫人,又看了眼穿金戴銀的姨娘,心中比對一番,很快笑著奉承道:“是,姨娘說的是!姨娘容貌秀麗,令郎必定一表人才,縣令大人乃人傑,令郎一定能青出於藍!”
杜姨娘:“賞,快給賞錢!”
這主仆二人乖張得意,那梅姨早就忍不住,從蒲團上站起,轉頭瞪著這兩個。
縣令老爺當年靠著賀蕭氏的身家捐官當上了縣令,可謂是糟糠之妻,奈何賀蕭氏多年無所出。要說女子生不出女兒,夫家有權將她休掉,但憑借往日情分,縣令一直沒有休掉賀蕭氏。可近年來,他和商人混在一起,給他們行便利,從中收取錢財,就越來越張狂,終於在年初時分將這杜姨娘納為妾室。
這杜姨娘有孕後,就更張狂了,天天在府裏橫著走。以前柳賈在的時候,還能給這好姐妹支招,叫她別讓一個小妾氣到,現在沒她這個主心骨,梅姨自認有勇無謀,卻實在幫不了什麽。
“小梅,叩拜要心誠,不可有雜念。”
賀蕭氏眸光淡淡,仿若這些聒噪聲音都不存在。
在府裏她都忍慣了,現在在外麵,更不想丟了儀態。任由這杜姨娘如何冷嘲熱諷,她都沒什麽反應。
杜姨娘又擠兌了好幾句,見賀蕭氏像府裏一樣罵不還口,覺得自己在道士麵前很是風光。但屢屢得逞,又覺得沒什麽意思,帶著新得的愛仆施施然離開大殿,去第二進房子聽經去了。
“終於走了。阿鴛你怎能忍得了她?”
賀蕭氏:“無妨。她有孕,就讓著她點。以後那孩子出生了,也總是我來帶的。”
梅姨搖頭:“我看沒那麽容易。”
兩人叩拜後,從大殿後方離開,往第二進走。
寺廟模著南方製式,修葺回廊和亭園。
沒走幾步,竟在即將到達第二進廳房時,看見唐與柔和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拉拉扯扯。
“別攔我,讓我上去打她一頓!”
小丫頭撩起袖子,氣呼呼的,看向杜姨娘和周玉離開的方向。
想起她和柳賈昔日的情分,梅姨知道這丫頭在氣什麽了。
這件事她也氣啊。
周玉可是柳賈給柳長卿找的乳娘,在柳宅裏呆了十年了,怎麽算都應該是最忠實的老仆人。前些日子,柳賈覺得周玉飄了,因為她屢次破壞她的計劃,還險些耽誤她抓內奸。柳賈對周玉小懲大誡,告誡柳長卿別太慣著她。柳長卿聽了她娘的話,手下沒輕重,將自己的乳娘關在柴房裏三日。
其實對下人來說,在柴房禁足幾日真的是最輕的懲罰了,沒想到,周玉竟因此而記恨上了養她多年的東家和少東家。又無意中得知了柳賈加入黃巾軍的事,早就趁機結識了這杜姨娘,投誠到了縣令府中。
這次柳賈倒台後,家奴家產變賣,而周玉則輕輕鬆鬆地成了縣令府杜姨娘手底下的仆人,經常得到她的賞賜。
那年輕男子道:“沒必要。”
唐與柔氣呼呼:“她背叛了我的老姐妹!什麽叫沒必要?我非要上去把她打得滿地找牙,打得她人麵桃花相映紅!”
那年輕男子伸出手,擋在她麵前:“沒必要現在出手。趁著月黑風高,我帶你去縣令府裏,你想怎麽打怎麽打。”
唐與柔伸手,拉鉤:“一言為定!”
那年輕男子拉鉤。
賀蕭氏:“……?”
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