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她是真的病了
這小醫女身上香香的,應該比自己大兩三歲,湊近了看,臉龐上嫩得連絨毛都能看見。她詫異極了,瞪著水汪汪大眼睛,目光中還帶了些驚恐。
看著她的表情,唐與柔心中隻覺得好笑。
原以為這把戲會去騙那些老大夫,沒想到竟捉弄了個小孩子。
脈搏由心髒輸送血液而產生,肢端脈搏本就比心跳弱不少。將石頭夾在胳肢窩裏,壓住部分動脈血管,脈搏就會細得摸不出來。
單純看自己臉上的症狀,或許會當做口喁之症(麵癱)。可加上了一隻手沒脈搏這種病症,大夫一般都不敢妄下斷言。
諸多病症的症狀雷同,病因千變萬化,治療方法就完全不同。這宴會上,總不至於給她來個全身檢查吧!
果然,小醫女麵帶愧色,躬身對王爺道“若是口喁之症,或有風、寒、暑、濕、火等病因,致氣血痹阻,經筋乏力。可我從未見過有脈象如此怪異的病,竟沒有脈象……”
她將唐與柔的狀況說與貴人們聽,可這些人不學無術,哪裏聽得懂其中門道。
寧秀端起觴,皺著眉頭,打斷道“你就說她有病還是沒病?”
小醫女隻好點頭,道“以表症來看,確是病的,另一隻手的脈象有力,想來才剛剛發病。”
唐與柔急忙點頭道“對,俺就是昨天半夜病的!”
剛才寧秀看見她的臉,直覺這丫頭是在騙人。
哪裏想到她不光病了,還是棘手得連於醫聖的高徒都看不出。不過鸞雪醫術高超,她說病了,就一定是病的。
他一口喝掉觴裏的點絳酒,眉頭糾結在一起,像是在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他剛才可直接問王爺將人要來了啊。
別的他聽不懂,這沒脈象不就是快死了的嗎?
這要是納了個有病的,沒多久就死了,豈不是晦氣?
旁人也都沉默著,偷偷地察言觀色,有些捉摸不透接下來應該是高興地道喜,還是為寧秀大人悲傷。
這個小丫頭是寧秀大人想納的妾,沒想到出了這個意外,那他還納不納?
卻聽寧秀吸了口氣,笑了幾聲,像是在緩解尷尬,對冀王爺說道“王爺,我本以為我府裏該添一人,不想老天並未厚待我。這小丫頭氣血痹阻,沒有脈象,想來時日無多……”
景公子抿唇,挑眉,麵色古怪。
這久病成良醫,鸞雪說的那些醫理他稍懂一些。另一隻手的脈搏分明很健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時日無多才對。
卻見那小村姑愣了愣,隨即哀嚎一聲,哭天搶地,捶胸頓足“俺要死了!俺要死了!”
唐與柔一邊哭嚎著,心突突跳個不停,非常緊張。
什麽叫府裏該添一人?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寧秀竟想納她為妾!
絕了!她這是什麽人品,幸虧自己機敏,把戲給做了全套,不然她豈不是要給這個陌生人當小妾?!
寧秀一臉悲痛“……此等心靈手巧的小村姑,還是放歸山村,讓她安享餘生吧。”
當她是猴呢,還放歸山林呢!
明明這麽奇怪的話,在場的竟沒人糾正。
唐與柔假裝惶恐,拉住小醫女的手,趕緊補了一句,哭泣道“菇涼你人美心善,求你救救俺,救救俺吧!就昨日,俺病了之後,這麻糬都搓不利索了啊!”
寧秀揚聲道“好了,帶她下去休息吧!”
在場諸人皆麵露淒愴。
王爺揉著額頭,像是有些頭痛。
寧秀看這表情,知道事情該收場了,叫下人拿了十兩銀子出來,打發了她。
這個話題就徹底結束了。
宴會還沒結束,天色完全黑了。
南長街有人耍起了雜技,對著天空噴著火龍,火光照亮了南市附近的街區,不少人在自家院子裏看著這壯闊場麵。
二樓貴人們在美人靠上圍觀,拊掌開懷大笑。
這才終於有了點壽宴的喜慶。
而景公子則悠悠立在王爺和寧秀身後,揚起嘴角噙著淡笑。他望著唐與柔離開的背影,起初還有些擔憂,但鸞雪小聲跟他說了些什麽後,他又變回如常神色。
這幾天,實在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唐與柔拿著銀子假裝一瘸一拐地回了東市附近的民宅。
生怕有人看見,她不敢走得太快,直到回了民宅,關起廚房的門後,這才終於放鬆了掩飾。
她將胳膊下的石頭掏出來,擺在灶台上,以防下次還要用。
這動脈血負責將氧氣輸送到組織細胞裏,要是長時間壓迫,肢端缺氧,會損耗細胞功能。
如果壓著好幾天不放鬆,怕是要缺血壞死。
她知道分寸,等離開宴會後,已抬起胳膊將石頭鬆開,饒是如此,胳膊發麻有一會兒了。
“柔姐你回來啦!”小八在灶台邊趴著睡著了,聽見動靜,揉著惺忪睡眼爬起來,見她臉還是癱著,擔心地問,“柔姐,你的臉……”
“沒事。”唐與柔活動著胳膊,拍了拍臉。
臉上還是沒有知覺,看來這麻沸散的藥效比她想得還要強。曼陀羅花可致神經麻痹,看來自行無法緩解,可如果時間再長一點,她也無法保證解藥能不能完全解除。
想來那些人若再想吃麻糬,也不會想見她的醜態,蒙著麵應該足夠應付。
她接過小八遞來的狼皮衣,取了麻沸散包夾層裏的解藥,煮開後喝光了湯,然後用有餘熱的藥渣敷臉。
麻痹的肌肉很快恢複。
說起來,柳賈理應在福滿樓二樓控場,剛才一直沒見她,問了士兵隻說她離開了。這麽重要的場合,她這個福滿樓的東家竟不在嗎?
唐與柔蹲在灶台邊,複盤了一下前因後果,越想越心驚。
景公子……寧秀……納妾……
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不如向柳賈提議,找個願意跟王爺去洛陽的人,將這麻糬配方和做法都告訴他。
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
一個半時辰之前。
郾城東門。
士兵舉著長矛,傲立在圓拱形的城牆下,挺胸抬頭,攔截住任何想出城的人。
這條隻進不出的原則適用於所有人,包括柳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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