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臨行前

  “是有煩心事,卻不是你這個小丫頭能幫我的。”全都有對她也不遮掩,看向東北方,仿佛在眺望遙遠的平州,惆悵道,“過幾日,我就會和少東家出發,遠赴平州了。”


  “真的要去?”唐與柔詫異,“我還當是卿公子又做了糊塗事,柳老板隨口嚇唬人的。”


  全都有笑道:“詳細的我也不知,但遵照東家的來做,不會有錯的!”


  馬車調轉了個頭,年輕車夫是個熱心腸,下來幫唐與柔一起將這些竹篾篩子放進車廂裏。


  全都有擔心他粗心,撞壞了麻糬,囑咐著:“務必仔細些,這可是貴重玩意兒,切莫磕碰了!”


  年輕車夫急忙點頭應是,好奇道:“這得多少錢?竟按個來算價?”


  全都有本想回答,轉頭看了一眼朝他們投來好奇目光的村民,道:“後廚的事,別多問。”


  唐與柔搬著竹篩子,聽他這麽答,心裏鬆了口氣。


  若是給他們知道這麻糬賣一錢銀子一個,幼娘豆兒非被他們扒層皮不可!


  一經提醒,年輕車夫搬運的動作慢得如同樹懶。


  唐與柔笑著說:“不用這麽當心。這些麻糬在院子裏吹了一晚上冷風,冰得像個石頭似的,隻要不故意砸,不容易敲壞。而且我擔心路途中有顛簸,特意在篩子裏加了數層麻布墊著,想來不會有事。”


  全都有已習慣了這個細致入微、做事麵麵俱到的小丫頭,並沒有將她當孩子一般直白誇獎,隻是順口惋惜她不能跟自己前去平州,少了個得力助手。


  唐與柔聽出他話中叫她一起去的意思,隻當閑聊聽過就算了,沒必要去回應他。


  所有竹篾放入車廂中,將裏麵占得滿滿的,全都有和唐與柔隻好坐在馬車的老板子上,跟車夫擠在一起。


  若不是瘋伯娘昨天晚上就將色兒牽走了,她這會兒騎馬去郾城也行。


  一匹好不容易馴服的馬轉手就賣了,心中有些可惜。


  色兒脾氣不好,也不知瘋伯娘如何能駕馭得了它。但想來她武功高強,馴不了就打,總能將它打服氣的。


  臨走時分,唐與柔坐在馬車上,囑咐幼娘豆兒:“裏正那兒我已事先招呼過了,你們有事就去找他。家裏吃喝都夠,衣服也可攢著等我回來再洗,木頭牆上了漆,外麵不容易著火,但得仔細屋內的,還有那炭盆點著一定得通風。家裏的肉和米都可以吃,叫杜嬸不要客氣隨便吃,還有餅子記得多給阿牛哥留幾塊,不能讓他替我們幹活還餓肚子。”


  獵戶媳婦聽說她可能去城裏數日,決定這幾天都搬來陋室照顧他們。昨天晚上,瘋伯娘將被褥搬走了,也沒說今日有何打算,唐與柔今天淩晨看鄰家院子的時候,沒瞧見,像是半夜就出了遠門。


  她臨走前去獵戶家問了獵戶媳婦一聲,托她照顧弟妹,沒想到獵戶媳婦爽快決定住陋室來。


  不管他們有沒有過繼幼娘豆兒的意思,有個人照顧著總能讓她放心些。


  昨天晚上,唐與柔給幼娘留了點碎銀,再將百寶箱的鑰匙藏在了她床板的兩條木板縫裏。


  其實隻是去城裏幾天,沒必要這麽複雜,但這是她第一次帶著這麽多值錢的貨去城裏賣,還有專門馬車接送,很有儀式感。


  那就索性將一切都做足了。


  豆兒早就聽得不耐煩,抬腳踩地上的螞蟻玩。幼娘緊緊牽著豆兒的手,道:“姐姐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路上要小心哦!”


  馬車在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前進,抖得身上的肉都快成了薑汁撞奶。


  兩個小人兒站在村口對她揮了一會兒手,推著板車回了。


  唐與柔眺望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村中阡陌拐角,才回過頭來,隔著馬夫,笑著問掌櫃:“對了都有哥,那通緝令是誰幫我撤掉的,是柳老板嗎?我可得好好謝謝她!”


  “聽聞是景公子所為。”


  “啥?”


  唐與柔錯愕。


  他跟她,很熟嗎?

  ……


  數日前夜晚。


  司馬煜去而複返,從望雪軒中抱出了一個銬著鐵鏈的小丫頭,繞開巡夜打更人,步行前往東市鐵匠鋪。


  開門的是守夜學徒,揉著惺忪睡眼,破口大罵誰來擾人清夢。司馬煜一個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讓他開爐打鐵,將這丫頭身上掛著的精鐵鐐銬給取下來。


  小丫頭被折磨得精神異常,隻有看見景公子時才會有驚恐,其他時候都一臉呆滯的模樣。但當鐐銬取下的時候,她竟默默地流著淚。


  白毛當時用馬車去接唐與柔,結果蒸餅攤的老頭將自家女兒塞了進去。這行為是挺市儈投機的,但無論家人多市儈,都不該由一個小丫頭來償還。


  白毛仗著自己的是冀王私生子,無法無天,將她和父母分開,扣押在宅子裏奴役她,和人販子有什麽區別?!


  司馬煜正好知道了,趁著暗衛都被他捅過了,順手路見不平一番。


  當然,更主要的是,這樣做能惹白毛生氣。


  想到白毛攥著拳頭對著書案發怒的樣子,司馬煜就覺得很爽,很開心。


  天下之大,那麽多平民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貴族將奴役戲耍他們當做理所當然,覺得庶民本就應該吃苦受累。


  司馬煜身為東宮又能如何?總不能屈尊降貴,真的和這些庶民同心同德,體悟他們之辛苦。


  這是整個朝堂的事,不是他一個人能力挽狂瀾的。


  末了,他對鐵匠學徒囑咐了聲:“如今鐵塊價值千金,就留給你們當半夜開爐的酬勞吧。”


  學徒聽見這鐐銬值錢,頓時動起了歪心思。


  司馬煜倒是能猜到他想做什麽,瞥了他一眼,沒加理會,抱著小丫頭從後門走,將她放到了蒸餅老兒家的院子裏。


  小丫頭呆滯地站在院子裏,一動不敢動。


  司馬煜蹲下來,說了聲:“進屋去,叫你爹娘帶你去外麵躲幾天,那白毛不出半月就不在郾城了。”


  小丫頭還是沒反應。


  司馬煜歎了口氣,衝著她耳朵,喊了聲:“快逃啊,白毛要來抓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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