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在意的人怎麽可能是賊
杜媛媛邁著優雅碎步,用手指小心按著金晃晃的步搖,左右張望著,想找個反光的地方照鏡子,生怕自己的妝容不合景公子的心意。
而當她發現這魁梧家丁竟帶她來書房的時候,臉上驟然透出兩團紅暈來,心中更是激動忐忑極了。
書房可是公子哥們最喜歡呆的地方!
尤其是像景公子這樣的人,說不定人家一日在書房的時間,比在房裏還多呢。
為什麽見客要在書房裏,這也太唐突了吧?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公子,人帶到了。”
家丁站到一側,等待吩咐。
杜媛媛看見了景公子。
他身著一襲白衫,白發披散在他肩上,挽著袖子,正在書案前作畫。果然就如平日裏遙遙見到的一樣,那麽飄逸、恬靜,美得令人連呼吸都快忘記了。
“公子。”
杜媛媛顫聲輕喚著,等他抬眸時,用自認為最優雅的姿勢對他行禮。
“嗯。”
景公子淡淡應了聲,目光又落回他的紙上,繼續在紙上作畫。
杜媛媛見他專注作畫,以為他是少年郎害羞,又回憶起臨行前家裏奶媽的囑托,決定要主動出擊。
她輕咳一聲,扭捏上前:“我來伺候公子研磨。”
書案邊站著的那小丫頭一聽,如臨大敵,連研磨的速度都快了幾分,動作幅度之大,帶動了衣袖下的鐵索鐐銬。
杜媛媛這才注意到,這小丫頭的脖子和雙腳上都掛著沉重鐐銬,透過輕紗可以看見她手腕上的傷痕。
她心中一駭,但又立刻明白了。
一定是小刁奴做了錯事,才被這樣責罰的。景公子這樣的人,一看就是溫柔的人,怎會對一個小丫頭如此苛待呢?
一定是這小丫頭的錯!
她見景公子沒有出聲,伸手去接墨塊,對這小雜役吩咐道:“我來,你下去吧。”
小丫頭低著頭,捏著墨塊拚命在硯台上磨著,抿唇,臉上表情越來越驚恐猙獰,仿佛下一瞬就要尖叫出聲。
就在杜媛媛要碰到墨塊的時候,景公子開口問:“你叫什麽?”
杜媛媛一驚,收回手,低頭躬身,款款一禮,答:“小女閨名媛媛,父親說,女兒家的不需要字。公子叫我媛媛便可。”
“圓圓,可是方圓的圓?”
這莫非是在說她臉太圓了?
杜媛媛努嘴,糾正道:“是‘媛哉逸女’的媛。”
景公子淡然說道:“此句出自前朝的《止欲賦》,看來你也是讀書識字之人。”
杜媛媛搖頭,不想裝得自己很懂的樣子,笑容溫婉,據實回答:“小女子才疏學淺,並未深讀。”
“既是開蒙之人,目力自然不差。你可見過畫中女子?”景公子問著,提筆在紙上填入了唐與柔的臉。
杜媛媛剛才就看見了景公子的畫作。當時還隻畫了一個女子輪廓,長發飄逸,衣冠楚楚。她還當景公子是在畫她,哪裏料到,此時竟填入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杜媛媛起初還有些委屈,可等到他完全畫完,她忍不住驚呼出聲:“這不是那日偷走我銀子的小雜役嗎?”
景公子抿唇,放下了筆,轉頭望著杜媛媛,就連眸子都黯淡下來。
他自然是聽說了城北發生的事,才會將這杜家千金叫來。他在意的小丫頭不可能是賊,更不可能搶馬闖關。那隻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小村姑,不可能偷錢,不可能知道怎麽騎馬。
候在一旁的暗衛顯然很懂自家公子,出聲問:“杜姑娘,您可得看真切了,那日偷您銀子的當真是這小丫頭嗎?”
杜媛媛皺了皺眉,不悅這家丁來問話,不耐煩地答:“這是自然!”
暗衛追問:“杜姑娘,那她是何時何地,如何偷了您銀子的?據我所知,您每次上街都有好些仆婦跟著,每次都會花上十幾兩,這銀子總不能讓您親自拿著。”
“我……”你管得著嗎?杜媛媛心裏產生了一股怨氣,但又礙於景公子在場,不敢胡亂發作,怯怯答道,“我是聽我奶媽說的,她自不會騙我。”
“嗯。”景公子點頭,吩咐,“去將杜姑娘的奶媽帶來。”
“公子你……”杜媛媛抬眼,驚訝看著他,“公子,這小雜役莫非是您舊識?可您這樣的人,怎會認得這樣的人呢……”
景公子皺眉,瞥向杜媛媛。
杜媛媛自知失言,望著這琥珀色的雙眸,躬身低頭,瑟瑟發抖,不敢再胡亂說話。
大概就是因緣際會遇上了吧。
“公子!”另一名暗衛進了書房,行軍禮稟告道,“這丫頭和福滿樓做生意,剛剛賣了菜譜,手中有的是銀子。她倉促逃離之時,給了馬店老板五十兩,已夠買馬,隻是馬具鑲了珠玉,額外需三十兩。”
景公子點頭。
前一名暗衛便道:“公子,既是老婦,多是老眼昏花的。城北的捕快向來喜歡汙蔑雜役,城中偷盜之案十有乃冤屈之事。”
杜媛媛縮著脖子,默不作聲地盯著,雙手絞著帕子,已不知這景公子來叫她到底是做什麽的了。
景公子點了點頭,又拿起筆來,在空白處畫上蘭花。
幾個呼吸後,他畫完了畫,才道:“好。”
他抬眸,看向杜媛媛:“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杜媛媛一愣,錯愕。
她並不知道!
暗衛提醒道:“你的銀子不是這丫頭偷的。”
“可是,這也沒……”杜媛媛的話說了一半,抬眼迎上景公子的眼眸,咽了咽唾沫,低頭躬身道,“對、對,你們說得對,這銀子不是這丫頭偷的……”
景公子滿意,揚起嘴角,這才認真將杜媛媛從頭到尾審視一番,最後道:“杜家千金,姿色不錯。”
杜媛媛驚訝,臉頓時漲得像個紅雞蛋,她顫抖著用帕子捂住臉,生怕自己激動得表情都不對了。
“下次學塾作畫時,你可願意來?”
“我、我、我一定來!我很歡喜!”杜媛媛急忙答應。
“那便說定了。”景公子又回到案邊,繼續作畫。
暗衛將杜家千金送出門,她的奶媽當夜就前往縣衙,將這通緝令解除了,還為此給了官差好幾兩銀子作為誣告的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