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丟了學子的臉
唐與柔倒是知道唐狀元在學塾裏讀書。
但在這種場合下見到他,還是挺讓她意外的。
唐家發生了這麽多事,攤上傻孫子瘋兒媳,治療的銀子還都欠著醫館,沒有還清。又因群村人知道了宋茗私自給唐菁訂婚的事,知道她剛十四歲,唐老頭拉不下臉來讓這未及笄的孫女出嫁,這筆彩禮錢也吹了。
唐家的經濟狀況如今可謂是雪上加霜。
但唐狀元卻和以前一樣養尊處優,完全看不出來斷了家裏的供養。
他身上的絲衣在他長身體的年紀,總是最合身的。看這絲綢的密度甚至比張夫子穿得還要好。頭冠上不知從哪兒找來了玉石,鑲在上麵很是貴氣,不知還以為他才是富家少爺。
唐與柔捕捉到了他得逞的笑容,便猜到將柳長卿掃地出門,一定是他的主意。
她似乎也聽柳長卿提起過他們的過節。
這唐狀元以前是想巴結他們的,可怎麽都巴結不上,自尊心受了挫。近來便和他們經常一言不合就吵起來,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底氣。如今拿捏到了對方的把柄,就會去摻一本。
想到柳長卿這般紈絝,他的狐朋狗友也差不多,他們和唐狀元的恩怨大概也分不清到底誰欠著誰。
可唐與柔覺得,唐狀元會去得罪這樣的富家少爺,實屬腦子有坑。
如果他隻是讓夫子打手心也就罷了,想讓柳長卿離開學塾,這未免太過分了。
而且,柳家還沒垮呢,他又怎麽可能得逞?
柳長卿看見唐狀元那嘚瑟表情,抽出捆在背上的樹枝,就想衝上去抽他,嘴上喊道:“唐菽兒,一定是你在說本公子壞話,本公子跟你拚了!”
張文堅抱住他:“子美,不可動手!”
李茂之停住腳步,回頭瞪著柳長卿,罵道:“豎子還敢在這兒行凶作惡?!”
“李夫子!請先別生氣!如果因為這個理由就將卿公子趕出學塾,怕是會讓旁人笑話!”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出現在他跟前。
李茂之低頭,瞅著眼前的小丫頭,認出她是昨天雅間裏送酒的,問:“小雜役,你怎也進了私塾?快走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大概是給她少東家說情來的吧。
他哼了聲,不想跟一個小孩辯論,轉身想走回書房。
唐與柔急忙擋住他的去路,行了個禮:“李夫子,您若覺得有理,又何必怕我說真話?”
唐狀元見災星來搗亂了,搶先說:“夫子別理她!她是村中刁婦,敗壞門風,不敬長輩,品行不端,無惡不作!她說的話都是謊話,攪得家裏雞犬不寧,惹是生非!”
麵對這樣的汙蔑,唐與柔覺得荒謬而滑稽。她揚起嘴角,笑容如蜜,問唐狀元:“弟弟,你差點殺死妹妹的事,全家人都原諒了你。你何必看見我,就口出惡言?你也不怕下地獄?”
“你……閉嘴!你胡說什麽,我哪裏要殺她?!你這毒婦,毒婦!”唐狀元驚駭極了,憤怒罵她。
在他印象裏,四姐隻是受了欺負隻會打落門牙和血吞的小村姑啊!現在怎麽竟敢反駁他?!
李夫子則狐疑瞪著唐狀元。
差點殺死這個說辭未免太駭人了。
柳長卿也震驚著看了看唐狀元,又看向唐與柔,打量著兩人的長相:“你們竟是姐弟?”
沒人回答他。
唐狀元急忙對李夫子作揖,連聲道:“夫子,別聽她胡扯,她在胡扯!”
李夫子白了他一眼,“你自家的事,與我有何幹係?”他說著又想離開,對唐與柔道,“別礙著路!”
唐與柔真心覺得唐狀元很煩。
她現在根本就不想跟他吵架,隻想把李茂之安撫下來。
柳賈讓她在這裏看著柳長卿,她還當是個輕鬆的活兒。哪兒想到竟有唐狀元來攪局,想讓這柳長卿退學。
到時候柳賈若說她辦事不利,不給她後麵的銀錢,都就是唐狀元給搞的事!
她現在覺得,她根本就不是唐家的災星,這唐狀元才是!
她又一次攔住欲走的李夫子,又行了個禮,用小女孩的脆生生聲音,勸說道:“夫子,我隻是一個未及笄的小女孩,未曾開蒙,不懂禮數,希望您別因為我攔了路而生氣。可卿公子是真心悔過的!我聽張夫子說,他這樣做是效仿名臣,是很誠懇來道歉的!更何況他身材如此纖瘦,仿若一隻扒了皮的白煮雞,卻還敢貿然當眾負荊請罪,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柳長卿:“???”
張文堅:“……”
李茂之摸了摸胡須,挑眉打量著柳長卿的身軀,仿佛在驗證唐與柔的話。
唐與柔繼續道:“做這樣的事吃力不討好,他還會淪為街頭巷尾的笑柄。可他為了博得夫子的寬恕,都豁出去了。為何夫子不寬恕他,卻還要將他趕出學塾呢?”
李茂之輕咳一聲:“他丟了學子的臉,文人當街袒胸露乳,成何體統?”
唐狀元附議:“夫子說得極是!”
唐與柔瞪了他一眼。
唐狀元有話柄被她拿捏著,見她如此凶猛,也不敢再開口,隻縮著脖子,退到李茂之的另一側,惡狠狠地盯著她。
唐與柔說:“夫子,如今外人隻是在笑話卿公子,可如果夫子不接受他的道歉,將他趕出去。萬一大家說學塾連一個卿公子都管教不好,隻能讓他退學,這可如何是好?”
李茂之瞪著她:“你這小兒,胡說些什麽?!”
唐與柔繼續磨著嘴皮子,笑道:“夫子,我曾聽人說過‘君子以厚德載物’,夫子不妨再給他機會,讓他當麵向蔣夫子致歉。說不定,蔣夫子會有別的方式懲罰他呢,這也總好過讓學塾成為那些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啊。”
這事發突然,她也沒太大把握能勸李夫子改變心意,就隻能仗著自己是個小孩子,對著李夫子死纏爛打。
柳長卿有點不服“扒皮的白煮雞這說法”,一開始很想插嘴,但被張文堅拉住了,要他別亂說話。
張文堅本想開口規勸,可如果他來說,就會跟這李茂之爭論“負荊請罪”這件事,難免又起了衝突。他見這柔丫頭口齒伶俐,彬彬有禮,很是可愛,便一直靜靜旁聽,沒有打斷她。
唐狀元在擔心昔日推幼娘的事在學塾中流傳,也任由唐與柔勸李茂之,沒再開口煽風點火。
如此,幾人站在院子裏,任由一個小丫頭極力勸說李夫子,沒有人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