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小威脅
福滿樓的地下酒窖裏。
“熏死了。你明知我不喜歡酒味,還非要帶我來這兒。”柳賈捂著鼻子,走了下去。
“娘,這次真是大事。我知道這酒憑空放著是會變少,可這也少得太多了吧?”柳長卿提著燈籠,走到兩壇酒前,說,“別的我不知道,但這‘花月容’和‘思鄉’前幾天還和小景他們喝了,我怕他壽辰那日不夠喝,親自下來取的,現在都隻剩這麽點了。若以後他還想喝,我們拿什麽給他呀?”
“你別一口一個‘小景’的!”柳賈白了他一眼,“他和我們就不是一路人。你這個傻的,別等惹人嫌了還不自知,禮儀上寧肯生分也不能僭越。下次你就跟著杜隱叫,別沒大沒小的,你隻比他大兩個月而已。”
柳長卿撓頭:“哎,可叫景公子,這也太生疏了。”
“好了閉嘴吧,吵得我頭疼。”柳賈走上前,搖晃了一下兩個壇子裏剩下的酒,眯起了眼。
這重量的確不對。
柳賈對已發生的事了然於心,卻並沒發作,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悅神色,轉頭見柳長卿低著頭,嘀嘀咕咕地說著宋知章的壞話,合起折扇朝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說:“別嘀咕了,快上去!這味兒熏死了!”
兩人回到福滿樓,柳賈先回了櫃台,看起來掌櫃的賬麵。
柳長卿依依不饒地說:“娘,剛才你可答應了,如果我查出這酒有問題,這裏麵的髒銀可都歸我。”
柳賈:“歸你個頭,不想挨打就滾回去溫書!”
柳長卿道:“那不成,我都弱冠了,是該接管家裏的產業了!”
“喲,月亮打西邊出來了?”柳賈嘲笑了聲,用扇子指著依舊在賣力和食客劃醉拳的唐與柔了,“怎麽?看人家小丫頭這麽賣力討生活,你終於知道長進了?”
柳長卿得意,搖起了扇子:“那是!”
柳賈握著折扇,把兒子腦袋當木魚一樣敲,咆哮道:“人家一個小丫頭片子,才十四歲就知道養活弟弟妹妹,你看著人家,再看看你?你都二十了才知道長進?早點幹什麽去了?我讓你學賬麵,你學了嗎?我讓你學釀酒,你學了嗎?哪天不是和你幾個哥們吃喝玩樂,混吃等死?”
“那不是我和宋知章不對付嗎?誰讓他背後說我壞話,還被我抓到了?區區一個下人,哪兒有背後說少東家的?!”柳長卿惱了,“這次可是實打實的把柄,我問那小廝的時候,他故意打岔,將我趕走了。你若不信,可以問這丫頭,她也看到了,而且她也覺得這宋知章有問題!娘你說,宋知章早不來晚不來,在掌櫃後廚最忙的時候,他來倒壞酒了,這沒正當的理由,可完全說不過去!”
……
宋知章一回到福滿樓,就聽見櫃台邊上傳來柳長卿和柳賈的雙簧,頓時嚇得冷汗直流。
這丫頭明顯是少東家的人,而少東家又一直和他不對付。
如果她真的能成功賣酒,讓東家青眼相待,到時候東家身邊就會一直有個和他唱反調的人了。
他站在角落裏,眯眼看著這和大漢劃酒拳的小孩。
小孩腦子到挺靈光,知道扮作男娃,還懂得挑選食客。
她每次下場,都會讓食客喝不少酒。
但那又如何,隻不過是杯水車薪!
他管理賬麵多年,知道福滿樓根本不可能半天賣出五十壇,就算最熱鬧的元月廟會都不可能!
反正都是小孩子胡鬧而已。
就算她站出來指認自己,東家也不會不相信他,而相信這個小孩子!
唐幼娘:“恭喜這位客官!這壇酒是您的啦!”
唐豆兒:“酒壇子,拿好咧!下一個誰啊?簽子給您,請拿好咧!”
宋知章轉身想走,卻瞄到了福滿樓裏竟有人在擺投壺攤。
剛才投壺的時候,圍觀人屏息都很安靜,這會兒才從座位上爆發出如雷般的喝彩聲。
“這人厲害啊,這麽快就贏了壇酒回來。”
“這簽子也挺貴的,剛才那麽多人都失手了,這人還敢扔,沒想到居然扔進了。”
“這是哪兒來的?怎敢在福滿樓裏擺地攤投壺?”
宋知章直覺其中有問題,抓了一個小二,問:“為什麽有人在福滿樓裏投壺?”
小二道:“原來是宋大爺,您躲角落裏幹什麽,嚇了小的一跳!”
宋知章皺眉:“問你話呢,你快些回答!”
小二狐疑,不知宋大爺為什麽這麽暴躁,答道:“這兩個小的是那賣酒的小丫頭的弟妹,他們來這兒擺攤是經過東家同意的。”
“東家還同意了?”宋知章頓時起了危機感。
他在柳賈身邊當賬房先生多年了,熟知她的脾氣。
如果她隻是利用這小丫頭一把,斷不可能讓她的弟妹在這裏擺攤的。這要說出去,福滿樓裏竟還能擺攤,這讓那些食客們怎麽想?
這可是郾城最奢華,裝潢最精致的福滿樓啊!
所以,柳賈一定是已經認同了這丫頭,這才讓弟妹來的。
可為什麽呢?
小二看著熱鬧的大堂,由衷讚歎道:“真不愧是想出投壺的人,這三個小家夥腦子就是好,我要有他們的腦子,我也去擺攤了。”
宋知章訝異:“是他們想出的投壺?他們就是擺在梅香閣門口的那家?可這不是賣包子的白老兒先想到的嗎?”
“不是啊。”小二指了指劃酒拳的唐與柔,又指了指西市,“這小丫頭那日上午先是在西市擺攤的,我幫掌櫃的運酒,還在攤子外看了好一會兒。當時手裏癢癢,也想投一把,可惜沒銀子……哎,宋大爺可千萬被告訴掌櫃的,我就隻看了一會兒,沒多久的!”
宋知章隨便打發了小二,陷入沉思。
難怪柳賈會對一個小丫頭這樣看重。
不行!
這丫頭若是能賣出酒,以後酒窖裏就不會有壞酒了!
他無法偷酒倒是不重要,可若她如實匯報壞掉的酒,到時候一對照,再對比他這兩年來偷掉的酒,這就太容易發現他了。
這個念頭,能找到柳賈這樣的富商不容易,他可不想換個城市找新的東家,再一切重頭來過!
他能在柳賈身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是因為一直都很小心,會不動聲色地鏟除掉任何威脅到他利益的人,並加固柳賈對自己的信任。
眼下,這幾個小的已威脅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