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瘋伯娘

  唐雲富也很討厭唐與柔,其實唐老頭手裏是存著私房錢的。如果不是他給了唐與柔十兩銀子,現在就有錢給雨順也置辦個過得去的禮物了,犯不著回家跟宋茗撕破臉。


  唐老太更是控製不住地衝過去打她“殺千刀的攪家精,你還有臉回來?今天下午你提什麽二伯?你自己醫術不精,還害得我們所有人都被楊大夫嫌棄!你個災星,沾著你就沒好事!要是以後家裏人有個不好的,沒人給治病,都是你這個災星惹出來的事!”


  唐與柔躲在籬笆外,唐老太夠不著她,便脫了鞋子往她身上扔。


  “奶奶,我是來送兔肉的!”唐與柔避開兩隻沾著泥的鞋底,端著兔肉,大喊著。


  “娘,別打她了!”宋茗竟然叫住唐老太,瞪著唐與柔,“誰知道她用什麽手段讓黃婆子不給她說親了!我左右思量著,也就是那天要她孝敬了個破硯台。要是她又逃到村口去,讓大家覺得這是我們苛待她了,這鄰村的親事都說不成了!”


  唐與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唐家人有沒有苛待她們,宋茗心裏沒點逼數?


  也就是原主幾個以前太包子,竟能生生在破屋裏委屈隱忍了那麽長時間,換做她,當時就已經和他們鬧翻了。


  唐老太覺得宋茗的話有道理,對著唐與柔啐了口,止住毆打她的衝動,隔著籬笆對她伸出手“你給我呆在破屋裏,好好繡你的嫁衣,乖乖等著出嫁。要是這樁婚事再有什麽閃失,我就打死你那兩個小敗家精!”


  唐與柔低下頭去,攥著拳頭。


  再抬頭,怒容消失,換上一臉懼怕的神色,雙手托著交出兔肉,眼眶微紅“奶奶,與柔知錯了,與柔這就回屋縫嫁衣去。但能否告訴我,我要嫁的是誰?”


  宋茗見她又是送東西,又是承認錯誤,顯然是下午讓楊冕去砸場,震懾住了她,哼了聲,搶先說道“奶奶給你挑了漠梧村口那個織布的。”


  漠梧村和青萸村在縣城的對角線,去那兒坐牛車得花三個多時辰,如果能成功嫁過去,倒的確不會影響唐家了。


  唐與柔假裝怯生生地問“那我的夫君幾歲了?”


  唐老太斜了宋茗一眼,似是不滿她自作主張地將婚事告訴唐與柔,道“就你個不吉利的,還能嫁得上好人家?那織布的家裏也經商,家有兩個女兒。你嫁過去就好好續弦,要是敢惹事,被送回家來,我就把你的腿打斷,扔到河裏去喂魚!”


  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不該對唐家人報以希望,心中暗暗發狠,臉上卻是越來越委屈。


  唐與柔捂著嘴,抽泣著“是,與柔這就回去縫嫁衣。”


  她轉身就想走。


  一直沉默在旁的唐老頭歎了口氣,對唐與柔說“你可要那紅綢段子?那是你娘留下的。”


  唐與柔停住腳步,捂著臉,心情有些複雜。


  爺爺這是因為太過盤剝她,所以才會想來彌補她嗎?

  卻聽唐老太道“你還管這災星?她拿了你十兩銀子還不夠嗎?她不是很厲害嗎?都給鄉親們看病了,就讓她自己張羅去!”


  宋茗也附和道“娘說的是啊,她都拿了家裏十兩銀子了,還不知足嗎?”


  唐與柔便也不用回頭敷衍爺爺了,假裝心情不好的樣子,捂著臉跑走了。


  眼看路邊還有村民,她揉著眼睛,跑了一段路。


  好幾個村民對她打招呼,其中還有打漁的駱老頭和造泥屋的阿牛哥。


  她充耳不聞,假裝傷心地跑開了。


  “柔丫頭這是怎麽了?”


  “一定又是那老虔婆欺負她了。”


  唐與柔聽著大家的議論,很是滿意。


  這年頭分個家可是天大的事,要是成年人主動提出分家,得戴著枷鎖去牢獄裏坐上幾個月。有功名在身的人能免去很多刑罰,上縣衙都不用跪的,但如果他們提出了分家,犯了不守孝悌之罪,也是蹲大獄的,區別僅僅在於不用戴著厚重枷鎖而已。


  像唐與柔這樣還沒成年的人,隻不過算是次丁,若是要鬧到縣衙去分家,連狀紙都不見得會被縣老爺收下。若是得了家裏的嫌棄,他們隻會直接被趕出來,在外流離失所,自生自滅。


  也就是唐家是青萸村的大家族,村西邊有唐家祠堂,老頭又顧念著名聲,這才會將他們收在破敗的唐家老宅裏。


  她想要讓唐老太主動提出分家,而這個計劃,已經進行了一大半了。


  幾乎是萬事俱備,接下來隻用回屋,對幼娘豆兒交代幾句,讓他們配合她演戲就行了!

  村北外是石山,翻過石山後,地勢較低,連接兩座陡峭深山。據說那山裏有熊瞎子出沒,阿金叔每次都是進那裏捕獵的。


  平日裏,村民很少會來村北。也就是這幾天,他們都來找唐與柔療傷,這才會多往附近跑。


  但因著楊冕一來鬧事,現在竟是沒人了。


  唐與柔心情很好,恢複了輕鬆愉快的表情,嘴裏哼著小曲兒。


  快要走到破屋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喑啞的女聲。


  “小神醫,來來來,瘋伯娘給你吃草。”


  唐與柔被嚇了一跳,連著退了幾步才站定。


  原來是鄰居瘋伯娘!


  這三十來歲的女人發絲淩亂,身上破衣爛衫,和乞丐沒什麽兩樣。此時正蹲在籬笆邊,雙手握著破損的竹籬笆,從縫隙中,伸出一把幹枯的草來。


  聽說她年輕時被丈夫拋棄,一個人買下青萸村北邊這座宅子後,沒多久就瘋了。


  她的神智時而清楚,時而糊塗,半夜裏常常能聽見她的厲聲嚎叫。


  他們三個和母親一開始住到破屋的時候,幼娘和豆兒曾被嚇得半夜睡不著覺,生怕被這瘋伯娘抓起來吃掉。


  可後來證明,瘋伯娘雖然經常憨笑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偶爾也是正常的,能自己在院子裏種蔬菜,養雞鴨,自給自足。


  她似乎有不少銀錢,曾好幾次被村民看見去縣城買東西,帶著大包小包奇怪的東西回來,像是治瘋病的藥材。


  印象中,原主懼怕這人突然發瘋,平日裏很少有交集。倒是母親生前經常去她院子裏走動,給她送冬衣吃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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