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屁快放
黃婆子也知道自己幹的營生不好,行事向來低調。隻在外麵看,是看不出她的生活有多奢華的。隻有進了她的房間,這才會在細節處感受到端倪。
床鋪上鋪著麻布,可麻布下麵卻是幾匹綢緞,之間夾著完整的皮毛,冬天睡在上麵又是柔軟,又是暖和。
這可都是平州上好的絲織品,是來冀州取姑娘的鰥夫或富商送給她的。
她的地窖裏有數不勝數的醃製海味,哪怕是再淡的豆粥,隻要加上那麽幾個,就能鮮掉人的下巴。
她有十幾罐蜜果脯,原是外來商販給她的新鮮瓜果,但因為她一個人吃不完,就用上好的蜂蜜醃製起來,偶爾見人的時候,拿出些分享,更多時候則是她自己和她的情郎吃的。
她也喜歡吃新鮮檳榔,反正手有餘錢,每次遊商來村子裏都會給她好大一缸。
宋茗推門而入。
黃婆子抱著她的小花狗,在屋子裏吃著果脯,欣賞著一塊絲帕上繡工精美的鳥獸紋綺,見宋茗不敲門就進來了,嘴裏唾沫橫飛,毫不客氣地罵道“沒教養的狗東西!說了那麽多次,你還是不記得敲門。”
她和宋茗的關係很微妙。
要知道宋茗是被黃婆子從涼州賣到冀州的,她本是要跟外村一個老鰥夫成婚的,是她自己機靈,動了些手段,躲開這段婚姻,並用未婚先孕的計策嫁給了唐雲貴。
自此之後,她這個原本被賣到這兒的人,就成了人販子,一直在給黃婆子送人。
黃婆子背著黑鍋,接待外村來的富賈,被村裏的人們指指點點,而宋茗靠著她的伶牙俐齒,暗中說服村裏婦人將女兒遠嫁,看起來置身事外,實際上也能分到一杯羹。
正是因為僅僅是利益關係,又必須讓這個營生維持下去,兩人相互掩飾狼狽為奸,卻誰都不服誰。
“敲什麽門呀?你和那些老頭行的苟且事,又不會在這個屋子裏。”宋茗回了句嘴,不客氣地抓過她手裏的果脯,大嚼幾下,問,“那小賤蹄子的婚事怎樣了?”
“啐,誰行苟且事了?說話不幹不淨的,合該是從涼州那地方來的。”黃婆子罵道,“你當是在菜地裏挑西瓜?信件一來一回要跑個幾天,哪兒有這麽快?”
宋茗道“我才不信,你上次還說,手裏明明有現成的。”
黃婆子翻了個白眼,說“今年是豐年,去年給的價錢能一樣嗎?平州太陽大,豐年裏有的村收成好多了,賣對了地方,價格能翻個一倍。我前幾天特意去看了一眼你家的那個黃花大閨女。她現在已經有美人的底子了,要臉蛋有臉蛋,要氣質有氣質,就算你要她委曲隻收五十兩,我都不樂意呢!”
宋茗的眼睛烏溜溜地轉了一圈,問“你是說,把她送對了地方,我們能拿到一百兩?那我做成這單,你打算分我多少?”
黃婆子白了她一眼“你想得也太美了,這生意是我在做。你那婆婆是直接來找我的。就算沒有你,她還是會來找我的。”
這擺明就是要將她這個中間人一腳踢開了。
宋茗聽懂了她話的意思,氣結道“你怎麽可以這麽翻臉不認人?說好要給我二十兩的!翻一倍的話,你至少得給我四十兩!”
黃婆子昂起頭,說得義正辭嚴“都是我老太婆替你背得鍋,你可以好好地當你唐家人的媳婦,這種事一旦敗露後,是老太婆我要被全村罵。我現在都生病了,你還不讓我多掙點錢?”
宋茗又好氣又好笑,掀開床鋪,指著下麵的絲綢錦緞和皮毛,問“你賺得錢還不夠多嗎?你簡直是村裏最有錢的一個了。你現在擔心背什麽罵名?你把我從涼州嫁來的時候心裏就沒點數嗎?你作惡多端,禍害了多少黃花大閨女?你這樣的人,活該病死!”
黃婆子聽罷,嘴上咒著宋茗一家老小,將手中的狗朝她扔過去,舉起拐杖就要打她。
宋茗怪叫一聲躲開,喝道“快住手!我是來說事的!先別動手聽我說完!”
黃婆子瞪著她“有屁快放!”
宋茗這才將話題轉移到此行真正的目的上,說“不管你說什麽,這件事裏就是有我的功勞。你要這銀子也成,但你得在這月內把唐與柔給嫁出去!別留著她過年了!”
黃婆子餘怒未消,罵罵咧咧地拒絕道“你個黑心的賤婦,你可知從這兒到平州走多久?她現在上路就是半路上被凍死的命,那些人沒收到貨,來找咱了要怎麽辦?到時候把你扔去平州給那些爺們享用?”
“呸!你個老菜皮,嘴裏吃屎才會這麽髒!”宋茗罵了一聲,氣紅了眼,道,“我才不管。總之這錢我可以不跟你來爭,但你得在冬天前就把她給嫁出去!我看我婆婆說錯了,唐與柔不是唐家的災星,她偏偏就是來克我的。隻要她在一天,我的唐狀元就不會好過!過年後就是狀元的本命年,得把她嫁出去咯!”
黃婆子抿著嘴,坐在床裏壓住被宋茗掀開的床鋪,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像是在思考如果宋茗真的放棄這部分銀子,她又能撈到多少好處。
屋子裏安靜得隻有小花狗不斷亂吠的聲音。
宋茗說到唐與柔,心中又是厭煩,又是氣惱,抬腳對著小花狗踹過去“吵什麽?”
黃婆子心疼自己的愛犬,抓起拐杖打她,罵道“小娼婦,你拿我狗出氣做什麽?我留意就是,你滾吧!”
宋茗躲過拐杖,哼了一聲,沒再跟她吵嘴架,臨走前抓了一把桌上的蜜果脯揣進自己兜裏,轉身跑出了屋。
……
林家的釜裏煮起了湯藥。
唐與柔一忙就是一個白天,和林家有債務關係的村民們紛紛前來表示關切,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林小童一天沒吃東西,乖乖地在旁注視著唐與柔的一舉一動。
夕陽西下,唐與柔還是無奈地搖著頭。
病情終於穩定了,穩定在昏迷階段。
腦出血,左上臂和左腿骨折,還有幾處皮外傷,她現在是真的沒有把握。
沒有靜脈點滴,無法找到針對性的藥材,用中藥的話就隻能用全身降壓藥和止血藥。可蘇荷兒已經失去了意識,喂湯藥又能喂進多少?
如果這個時代有玻璃和針管就好了。
可惜以人們的鍛造水平,連鐵器都做得很粗糙,冶鐵技術跟不上,原料價格昂貴,再為難鐵匠都沒用。
“柔姐姐,我娘是不是也要變成星星了?”林小童坐在矮床邊,眨巴著眼睛,望著唐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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