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挑個好人家

  不提還好,一提起去縣城裏幹活,老大唐雲富的心裏就有些不爽。


  以前他和二弟都是去縣城裏打工的。要知道縣城裏油水多,一天多則上百文的收益,可在家裏種田,糧食種出來是用來交稅的。偶爾會在地裏見到蚯蚓青蛙,捉到促織,也賣不了多少錢,更別提認識的小娘子來來回回就這麽幾個村姑。


  然而,就在兩年前鬧災荒的時候,三弟唐雲吉充徭役去了,四弟唐雲祥也跟村外的寡婦私奔了。在他和老二唐雲貴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回來陪著唐老頭幹農活。


  他以前在城裏客棧當跑堂的,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回家,收入雖然不高但是穩定。相比之下,二弟在渡口馬頭上扛貨,偶爾能賺一筆大的辛苦費,可前兩年天災不斷,貨物運輸並不多,二弟賺得並沒有他多。


  但老二媳婦和唐狀元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給二弟在縣城裏找了個油水多的木匠活。這收入一比,就把他比下去了,他就隻好乖乖回來種地。


  他經常想念在縣城裏打工的日子,還在責怪張秋芬。


  看人家媳婦這麽能幹,在家能幹家務,在外還能幫上丈夫一把。什麽時候他的媳婦章秋芬和兒子唐雨順也能像宋茗唐狀元這樣呢?

  唐雲富道“如果二弟真成了跛子,那就在家裏種田吧,我去替他幹活。不就是木匠嗎?我也能學。”


  唐雲貴眼看自己的活可能會被大哥搶走,立馬急了“大哥,連這活你都要跟我這個做弟弟的搶?”


  唐雲富道“什麽叫搶活兒?你不是現在腿不方便嗎?農忙都結束了,馬上就要入冬了,家裏得存著糧過冬了,可我們的兒子開銷這麽大,還被老四丫頭拿去了十兩銀子。現在我先給你頂上,等你腿養好了再回來。”


  唐雲貴說“這還不就是想搶我活兒嗎?你就是希望柔丫頭把我治殘吧!”


  眼看著兩人就要爭起來。


  宋茗急忙拉住自己男人,轉移話題,道“你少說兩句。爹、娘、大哥,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在誰幹活上,而是怎麽回醫館。柔丫頭就算會醫術,總不可能比楊大夫更厲害,以後我們家裏還是要仰仗楊大夫,所以決不能輕易得罪了他。楊大夫不是愛錢嗎?我們跟他講清楚我們不管柔丫頭,再送點銀子,這不就結了嗎?”


  唐老頭對分家的事很敏感,一聽就她說“不管”這個詞,就挺起身子,瞪著宋茗“老二媳婦,你說什麽呢?你要讓別人以為我們分家了?”


  唐老太罵道“老二家的,你一口一個銀子說來容易,你自己說說二房從秋後過後花了家裏多少銀子?”


  宋茗心裏慪氣得很,花在二房上的銀子又沒花在她身上,唐狀元在縣城的開銷那麽大,唐雲貴最近住醫館裏也花了銀子。可這些銀子終究是花在唐老太的兒子和孫子身上,這會兒卻盯著她來罵,這叫什麽事啊?

  可她麵上總不能在全家人麵前懟回去,隻能笑著說,“爹,娘,你們別著急,我不是這個意思。丫頭片子的,說分家豈不是會讓人笑話?”她看向還在邊上餘怒未消的唐老太,說,“娘,柔丫頭已經十四了,去年雖說被人退了親,但那件事都過去了。總不能讓柔丫頭一輩子都不嫁吧?我們現在去給她找好夫家,讓她嫁過去。一來,我們能拿到她的彩禮,二來,她若不是唐家的人了,無論她怎麽興風作浪,都和我們無關了……”


  “妙哉!”唐老太一聽到彩禮二字,眼睛一亮。


  在唐與柔拿走家裏十兩銀子之後,她氣得是夜裏睡也睡不好,白天吃飯也吃不香,成天想著找機會殺到破屋去,把十兩銀子拿回來。


  可鄉親們都知道這件事,連家裏族老們都知道了,他們還覺得這件事唐老頭處理得很好,沒有給家族蒙羞。


  如果不是族老和唐老頭都壓著她,說她這會兒去討錢,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毀了唐狀元以後的前程,唐老太現在大概已經把幾竹簍的麻扔到破屋裏去,要她們沒日沒夜做活掙錢了。


  其實如果能把四房這三個賣掉,怎麽說都能賺到上百輛銀子,可唐老頭不讓賣女兒,唐老太自個也擔心這事傳出去,以後孫子當了大官,會礙了他們的前程。


  但出嫁就完全沒這顧慮了。


  不光如此,還能把得罪楊大夫這事兒一塊撇幹淨!


  唐老頭輕咳一聲,說“以後唐狀元是要當狀元的,雨順也是個聰明孩子,說不定也能中舉。柔丫頭要嫁,得找個好人家,省得她嫁出去後,親家死皮賴臉地傍著我們。”


  唐雲富支持“好主意,以前沒看出這丫頭這麽會搞事,快點讓她嫁出去。”


  大丫頭二丫頭出嫁的時候都是災年,偏遠的幾個州反而沒有鬧災,彩禮給的足。這會兒雖到豐年了,但如果唐與柔能遠嫁,離開這裏,那就不會搞事了。


  更重要的是,宋茗認識黃婆子,能從中得到好處。


  她麵露得意,道“爹,娘,不如明天我就娘去找村口的黃婆子,給柔丫頭挑個好人家。”


  唐老太拊掌大樂“好,就這麽說定了!”


  ……


  太陽下山了,唐豆兒終於從山上回來了,手裏還抓著一隻大山雀。


  阿金叔真是個好人,不遺餘力地教了他怎麽做陷阱,還把抓來的獵物分給他一隻。


  唐與柔本想將大山雀也給烤了,但又擔心唐豆兒像昨天那樣吃撐了,便將山雀洗幹淨用鹽巴醃著,打算明天從縣城回來後烤了吃。


  在她身邊,幼娘翻動著靈活地小手,將一個個揉著雞湯野菜的麵餅子捏成形,貼在泥灶上幹燙著。一部分是給晚上吃的,另一部分是明天帶著去縣城的。


  唐豆兒想要幫忙,兩個姐姐都讓他歇著,他便坐在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山上放陷阱的事,還複述著阿金叔去深山老林捕獵時,和熊瞎子搏鬥九死一生的奇遇。


  終於開飯了,三人圍坐在桌邊吃著飯。


  幼娘和豆兒聊著天,唐與柔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心中計算著手上剩下的銀子。


  今天早上的買米、麵、鹽巴、麥芽糖之類的,總共花去五百多文。這個價錢還是因為秋後,裏正家裏有餘糧,又看他們姐弟三個不容易,給的便宜價格。


  總共扛回家兩麻袋黍米,三袋麵粉。按照三人現在摳唆的飯量,大概能吃上一個月。但冬天裏天氣冷,獵物難捉,野菜也會被凍死一大片。到時候一天兩頓飯不帶野菜和野味,對米麵的消耗就會比現在大。這幾袋糧食到時候不一定夠吃。


  當然,如果她修完屋子,賣完衣服,用剩下的銀子全買食物,的確是能過冬的。


  可這樣她是不甘心的。


  那天幼娘在撿雞毛想做毛毯的時候,唐與柔心裏還在笑話她連這玩意兒都撿,直到現在才認清家裏是真的家徒四壁,當真什麽都要回收利用起來才行。


  一頓飯就著愁緒吃了個精光,飯後,她趁著天還沒有黑得徹底,捧著藥汁去了唐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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