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駙馬要上天(種田青銅時代)最新章節

  傍晚,裴三郎回府,路過朝武侯府聽到院子裏傳出嗚嗚的嚎啕大哭聲,聽聲音是成年人。


  大男人哭成這樣的,很罕見。


  馬車到府門前,他下了車,問門仆:“朝武侯府怎麽了?”


  要說門仆絕對是各家的重要消息來源之一。


  各府之間的門仆偶爾也會串個門通點其他府上的消息。各自府上的消息一般是不往外傳的,發現會被打死,但是……聽到別家的八卦,或者是看到別家門口的八卦消息,那是彼此傳得飛快。


  門仆告訴裴三郎,從鎮武城報喪的人趕了二十多天的路,剛才到了,朝武侯年前臘月二十七過世了。


  裴三郎:“……”難怪!這對朝武侯世子來說可不止是死爹,還有襲爵的事。


  正常情況下,朝武侯病重無法赴京,朝武侯世子會在這次進京時帶上三千兩襲爵的的黃金、朝武侯的書信印章然後上書太禮府,經太禮府核實確認這個人襲爵沒有問題了,呈報天子,天子召見世子麵試合格,準許襲爵。麵試不合格,金子是沒得退的,至於是賜官還是別的什麽,就看天子的心情和各自表現了。


  朝武侯世子被鎮武侯削了頭發,沒法見天子,再加上名聲壞了,太禮府那關就不太好過。不過,通常情況下,金子給到位,一切好說。朝武侯的封地富庶,人家不缺錢。這也是朝武侯世子不把鎮武侯看在眼裏的底氣所在。人家仍然向太禮府送襲爵金子和資料,然後托到湯公府上往太禮府走門路,準備用金子砸出個爵位來。


  然而,這次真不是錢的事。


  當世是三公六卿製度,三公為太師、太傅、太保,是輔弼大臣,相當於後世的內閣,淩駕於六卿之上,辦公點設在皇宮正殿廣場左側,跟太內司隔了一個巨大的皇宮殿前廣場,屬於兩對門。之下是太禮府、司馬府、太尉府等六個六卿衙門。太禮府管著禮儀、封爵拜官收金子和每年的進貢,集後世六部之中的吏部、禮部、戶部於一體,絕對是大鳳朝的第一實權部門。


  能替天子管理太禮府的,絕對是天子的左膀右臂,親信中的親信,心腹中的心腹。


  這又不是什麽講求秉公執法剛正不阿的世界,就事論事什麽的,不存在的。遵從禮法的世界,名聲比臉更重要,這是第一。第二,天子是神明的後代,是天,天下所有都以他為尊。


  朝武侯和湯公府當年幹了件什麽事呢。


  那時候的天子還不是天子,還是個由庶皇子封的公爺,十二歲封公爵,帶著親隨赴邊關封地,然後就遇到了判亂。十來歲出頭的少年郎帶著人在邊陲之地苦苦掙紮平叛,可以說是艱難又可憐。朝武侯過去刷軍功,父子兄弟聯合搶走鎮武侯軍功的同時把鎮武侯剃成個光杆。鎮武侯是天子親隨出身,他的披甲人、他的戰奴那都是當年還不是天子的小公爺的直係戰鬥部隊,刷地一下子給人家剃光了一塊,把整整的一支精銳之師幹沒了,人家那時候正在平叛正需要用人打仗呢。不過,他收拾得幹淨,把功牢砸得實實的,不管是當年弱小的天子還是鎮武侯都隻能認了。


  後來,天子進京,近三千裏路,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出發的時候帶有兩千披甲人,到京城的時候,身邊就跟著一個鎮武侯及百十來個戰奴。他們怎麽到的京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共過多少患難,除了他們自己,誰都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三千裏路死去活過的一起走過來了。


  鎮武侯這個侯爵,是天子當年進京後親自向老爹為鎮武侯請封的。這封爵請下來沒幾天,老天子就掛了,新繼任的天子一邊忙著辦喪事一邊忙著應付那些爭皇位的同為庶出的兄弟們,這時候鎮武侯知恩不報傳得沸沸揚揚,然後鎮武侯就來上書請求換封地。老湯公是皇室嫡公主的嫡長子,身份尊貴不輸庶皇子,他把鎮武侯擠兌得在京城待不下去。鎮武侯在天子最需要人手的時候,被逼到請求就封朝城。


  天子那時候剛繼任,兄弟們還在蹦躂,他的位置不穩,也不想跟皇室嫡出的那些公主姑姑們起衝突,於是讓鎮武侯避風頭,去了那窮鄉僻壤的朝城。


  之後,朝武侯仗著有湯公這麽個爹,處處欺負鎮武侯都成了習慣,鎮武侯跟個受氣包似的一直受著。


  到朝武侯病重,朝武侯的兒子還來欺負鎮武侯,結果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栽了,名聲徹底臭了。隨後鎮武侯府出了個裴三郎,天子的嘉獎詔書、親筆的詔書、親指的買賣一波接一波地送到鎮武侯府。


  太禮府的太禮官,作為天子的頭號心腹,當然不可能讓朝武侯世子在這種情況下襲爵,給再多金子都沒用。不僅是朝武侯襲爵難,湯公府襲爵花的金子把家底都掏空了。湯公府眼下最值錢的就是大門上的那塊匾,太禮府每年還在歲貢上刁難,他們封地的產出能供上年年上漲的歲貢就已經很不容易,想攢出下一代襲爵的金子可就難了。


  湯公府缺錢,收了朝武侯府的錢幫朝武侯世子跑門路,那也是撞了滿頭的包。


  如今朝武侯一死,按照規矩,世子明天就得往太禮府上報,是襲爵還是被朝廷收回爵位就在這幾天裏。世子如果襲不了爵,那朝廷可是要收回爵位和封地的。連爵位和封地都保不住了,其它的那些就可想而知。


  裴三郎對於這種自作孽的半點都不同情,他更同情他爹死去的部下和這麽多年受的委屈。


  他進府,坐榻還沒坐熱,熱湯還沒喝上,朝武侯世子的哭嚎聲出現在府門口,門仆來報,朝武侯世子在門外請罪來了。


  裴三郎一想,這種事情必須不能讓鎮武侯出麵。


  他二話不說,抬腿出門,就見一身披麻戴孝的朝武侯世子負荊請罪跪在門口。周圍各侯府的門仆們探頭探腦,已經圍觀上了。


  朝武侯世子邊大聲哭嚎邊喊:“鎮武侯,我知父親平日於你多有得罪,還望您看在父親已經過世的份上,懇求您高抬貴手饒過我們府上。”


  臉都不要了!道德綁架撈到過好處搞上癮了是不是!


  裴三郎上輩子是跑業務搞銷售的,要臉皮,那得餓死去。


  他上前,跪在朝武侯世子麵前,“哇”地一聲就開哭,“我求求你們放過我爹吧,我求求你放過我們府上吧。你們朝武侯府薅我們鎮武侯府的羊毛把我們都薅禿了,放過我們吧。你們不能遇到封爵就難事就來踩我爹啊,求求你們不要再來我們府上薅羊毛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啦,你可憐可憐我行行好吧……”他一邊哭一邊拉起朝武侯世子的袖子擦眼淚鼻涕。雖然沒有眼淚也沒有鼻涕,但是也要做出有的樣子。


  朝武侯世子傻在當場,臉上還掛著淚,再一看裴三郎竟然往他的袖子上糊眼淚鼻涕,頓時一陣惡心,猛地一抽袖子。


  裴三郎就勢滾出去,特意連滾好幾圈,滾得滿身都是泥和雪,然後坐在地上哇哇地哭得更慘了。


  他一邊哭一邊嚎:“你放過我爹吧,你放過我們府上吧,你要打我出氣就打吧,我不該出現在你的麵前的……”


  對麵,陳武侯府的門仆見狀,趕緊回府稟報。侯爺,又該您出手的時候到了。


  陳武侯府正在宴請賓客,聽到門仆來報,氣得大罵聲:“豈有此理!”扔下吃飯的筷子,疾步出門。


  宴會上的十幾位侯爺們也聽到外麵的聲音,正在好奇呢,趕緊跟到大門外,便見鎮武侯府的銅錢精滾成了大泥球,淒慘得讓人不忍直視。


  可那是能生銅錢賺來天子嘉獎詔書的銅錢精。眾侯爺們仿佛看到一堆金元寶滾到了泥裏,趕緊上前去撈金子……不,是撿銅錢精。


  陳武侯見到朝武世子一身孝服跪到鎮武侯的大門口欺負七歲孩子,立即化身見義勇為的義士,上前揪住朝武侯世子的衣服把他揪起來,罵道:“欺人太甚!”突然,反應最是迅速、身手最是矯健的慶武侯一把將裴三郎撈在懷裏,關切地問:“可有傷著。”


  裴三郎有些傻眼:什麽情況?你是誰?

  哭聲戛然而止。


  一大群穿戴侯爵以上品級服飾的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對著裴三郎送上了冬日裏的溫暖、路人們的關懷,將這可憐的受人欺負的孩子救回了陳武侯府。


  陳武侯:“……”他瞠目結舌地目送他們去到自己府上,又再扭頭看看同樣傻眼的朝武侯世子,罵了句:“丟人現眼”,把人鬆開,回府。


  朝武侯世子呆滯好幾息時間才回過神來,悲從中來,意欲嚎啕大哭,又實在沒臉,最後淌著淚掩麵而去,一頭撞向自家門前那威風凜凜的大石雕,又被眾隨從們拉住護送回府。府裏又傳出一陣更加撕心裂肺的大哭聲,比起剛才更加悲切淒慘,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限於自家府上眾仆人們。


  鎮武侯收到消息,從後院匆匆趕到前院,朝武侯世子的哭聲隱隱約約從旁邊的宅子裏飄來,然後門仆告訴他,他的天神兒子被眾侯爺們救去了陳武侯府。


  鎮武侯:“……”你們是不是走錯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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