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駙馬要上天(種田青銅時代)最新章節

  鎮武侯沒家世沒背景,父親隻是最末流的小士族,能夠從無數的披甲人中脫穎而出因功封侯,那不是拚命立功就夠的。這個世道,奴隸的戰功是主人的,部從的戰功也是主人的。便如裴六和裴七跟著裴三郎,他們縱然立下天大的功勞,都會算在裴三郎頭上。


  當年先帝的諸多嫡子都未能成年便歿了,而他追隨的主上在與眾多庶皇子的競爭中因戰功卓著而先帝和先皇後看中,過繼成為嫡繼子,進而繼承大統。


  當年鎮武侯十二歲進京,投身太戍府當披甲人。他十五歲那年,當今天子年滿十二開府挑選隨從。


  鎮武侯抓住機會,成功打敗眾多競爭者,成為十二歲的今上近身的隨從之一。那時的天子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庶子,娘親是普通宮人,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就是親爹是天子。皇帝的眾多庶子中不乏出身公侯之家的貴女所出,因此,今上當年可以說是毫無存在感。


  鎮武侯從十五歲起就跟著十二歲的當今天子,從京城到三千多裏外的封地,後來又從封地回到京城,全在奔波和征戰中渡過。


  他們先是千裏迢迢趕赴封地,剛到封地就遇到叛亂和外敵襲邊。庶皇子也是皇子,在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就成為了搶手的大金餅。為了活下來,庶皇子不得不站出來組織反抗,經曆無數血戰,方才平定動亂和叛亂。好處也是有的,在那邊關之地,庶皇子的身份最高,平下戰亂動蕩,他便是首功。有功勳傍身的庶皇子一躍成為眾多庶皇子中最顯眼的那顆星,被天子一道詔書從公爵加封為王爵詔他回京。


  無論是征戰還是回京路上,鎮武侯自己都數不清為天子擋過多少次刀箭,也不記得他背著庶皇子走過多少路。他是天子親隨,身上的傷疤幾乎全是為天子留下的。他出身微寒,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就是對主人的忠心和不離不棄。他的這份忠心是用血用命換來的,天子也都看在眼裏。


  當年他與朝武侯換封地,其中確實有朝武侯的諸多手筆,朝城也確實苦寒貧窮,但朝城有一個富庶的鎮武城所沒有的優勢——京天子近!三百多裏地,即使要翻過一座臥牛山,騎快馬兩三日即可抵達。若是不顧馬的死活日夜兼程,帶上換用的馬,一天一夜就能到達。


  鎮武城離京城三千多裏,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趕上一個多月。


  天子所賜封地,豈能是臣屬部眾說換就能換的。


  朝武侯派人私傳流言暗中脅迫他換封地,他麵呈天子的互換封地的表書可不是寫的為報朝武侯救命之恩,而是朝城雖然苦寒,但我能守在天子腳下,不離主上。主上但凡有詔喚,裴略晝夜可至,萬死不辭。鎮武城太遠,即便富甲天下,我不願去。我聽聞朝城有臥牛山,盛產猛獸,願為天子狩獵山林取那狼皮虎鞭、挖那人參鹿茸。


  二十年了,鎮武侯以為自己除了為天子狩獵再沒用武之地,卻沒想到天賜麒麟兒,讓他又有了能夠在天子跟前露臉掙功勳的機會。


  他帶著三十具馬鞍,五匹裝備有馬鞍的駿馬,以及四頂假頭發,再加上四名馬術最好的披甲人去見天子。


  他到聖京城的第二天就讓畫匠在絹布上畫了馬鞍的圖,以及馬匹裝備上馬鞍的圖,又詳細解說了各個部位的用途,附表書一起呈給天子,想在皇宮校場為天子親自演練。


  天子昨天下午傳詔,令他今日辰時帶著馬鞍到皇宮校場表演騎射。


  鎮武侯提前一個時辰抵達校場做準備工作。


  因天子要駕臨校場,校場早已是武備森嚴,看台上已經備好了天子寶座案幾,圍起遮風擋雪的帷幔。


  辰時剛過,頭戴冕冠袞服的天子牽著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小女郎在天子儀仗的簇擁中來到校場看台前。


  鎮武侯、隨從以及校場的披甲人、戰奴盡皆跪伏在地。


  天子行至看台上,端然而坐,冕冠前的珠簾遮住了麵容,但那身姿氣勢已是不怒自威。


  小女郎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下手旁,昂首挺胸,那坐姿活脫脫的天子翻版。


  父女倆眼神對視一眼,天子看著自家女兒威風有餘、女子賢淑半點也無的坐姿也是有點無奈。


  他的孩子是一窩窩地生,一窩窩地死,嫡出的現在還活著的,僅身旁這根獨苗。嫡長女一枝獨秀,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的,比底下病病歪歪的那幾個看起來順眼舒心多了。膽子大點有膽大的好,至少不會像她六弟那樣,被他一聲喝斥嚇沒了。作為天子的嫡長女,霸氣點也是正常的,豈能跟尋常女子可比。


  天子抬手示意鎮武侯開始。


  旁邊的隨侍高喊聲:“騎射演武開始。”


  鎮武侯及身後的披甲人抱拳領命,左手扶住馬鞍左腳踩在馬鐙上翻身上馬穩穩地坐在上麵,馬鞭用力地一抽馬屁股,馬便疾馳而出。


  鎮武侯坐在馬背上,雙腳牢牢地蹬住馬鐙穩住身形,抽出三支銅箭頭的羽箭,對著旁邊的箭靶射去。


  三箭齊發,正中箭靶。


  緊跟著,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箭,箭箭射中箭靶。


  他身後的四名披甲人也是繞著箭靶飛馳不斷發箭,待馬速保持平穩後,他們更是或站或俯或仰臥,以不同姿勢不同角度朝著簡靶放箭,很快簡靶便被射成刺蝟,而他們的簡囊也空了。


  他們把弓箭掛在馬鞍上,騎馬飛奔至兵器架旁,鎮武侯的腳扣在馬鐙上,從馬背上探出大半截身子,俯身從兵器架上抓起自己一雙銅錘坐在了馬鞍上。


  他身後的四名披甲人緊隨而來,有俯衝而過時一把撈走兵器,有臀部離開馬鞍探身取走兵器,也有一個在馬背上一個翻身雙手拽住馬韁、雙腿夾住長戟再在馬背上一個靈巧翻身坐回去把兵器握在手裏的,排在最後的第四個披甲人則是左手握住馬鞍,左腳踩在馬匹左側的馬鐙上,整個身子都掛在馬的左側俯身取走馬鞍,從另一側看,就是他整個人突然不見,再出現時,手上又拿到了兵器。


  四名披甲人拿到兵器,便對鎮武侯展開了包圍,從各個角度朝著鎮武侯發起攻擊。


  鎮武侯在馬背上,以各種姿勢閃躲反擊。


  這可是用銅鑄造的利器,真刀真槍上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種激烈的馬站看得天子渾身繃緊,緊張不已,眼看鎮武侯是難敵四人的,但卻總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和姿勢躲過,出奇不意地進行反擊。


  天子明明看到鎮武侯從馬背上消失了,墜馬了,結果他突然從馬的另一側鑽出來,一錘子砸飛一個披甲人手裏的長戟。


  不多時,鎮武侯渾身大汗淋漓地帶著披甲人回到了天子的看台前,翻身下馬,曲膝跪地抱拳回命。


  天子抬手,示意鎮武侯起身,自己起身下了看台。


  鎮武侯早有準備,已經把備上金馬鞍的駿馬牽來,請天子上坐。


  旁邊,又來了一個比他那天神兒子高了一點點的小女郎仰起頭看著他。


  鎮武侯最近與七八歲小孩子相處得比較多,對於他們的表情也是很熟悉的,這位嫡長公主的臉上就寫著三個字:我的呢?


  鎮武侯心說:“三郎都能騎,公主比三郎還大些,想必也是能騎的。”於是抱著天子的嫡長公主坐上了自己的馬,給她牽著馬韁,教她踩馬鐙。


  人小腿短,踩不到馬鐙。好在這馬鐙有活扣,能伸縮,他又給調整了下,再教她騎穩。


  天子見鎮武侯陪著他的嫡長公主,一揮馬鞭,疾馳而去。


  屁股下墊著馬鞍,不僅沒那麽咯屁股,也沒那麽顛簸了,兩條腿踩在馬鐙,人坐在馬背上也穩當起來。他繞著校場跑馬一圈回來,就見自家剛滿八歲的嫡長女已經騎著馬慢慢溜達起來。


  天子讓自己的近侍看護好公主,叫鎮武侯陪他跑兩圈。


  鎮武侯從接過自己帶來的披甲人手裏的馬,翻身上馬,就見天子的手背凍得通紅,翻身下馬,從懷裏取出一副嶄新的露指的外麵是皮裏麵是毛的羊皮手套。他說道:“主上,此為手套,能護手保暖。”


  天子伸出手,鎮武侯給他把手套戴上,然後兩人繞著校場連跑兩圈,天子跑出一身汗,馬速慢下來,他連聲讚道:“甚好,甚好。”馬鞍和手套都好,冬日裏迎著寒風暖陽疾行奔跑,暢快!他問鎮武侯:“你這些物什從何而來?”朝城那窮鄉僻壤的,即使有奇人異士也多往京裏來了,哪會往他這個出了名的貧窮的鎮武侯那去。


  鎮武侯說:“我那嫡三子,今歲秋天滿的七歲,我便給了他二百戰奴百畝土地和二百兩金子。他撇下我這老父親就自己去了莊園過起了自己的日子。”


  天子忍俊不禁,問:“七歲?要立門戶了?”他笑道:“比你有出息。莫非是有奇人異士看他敢拚敢為認為他有前程,投效於他了?”


  鎮武侯說:“莊園裏窮,除了幾間破茅屋就隻有十幾個莊奴,即使有奇人異士也看不上他。他是想騎馬,沒人管著,就自己坐到了馬背上,又嫌馬背咯屁股又怕坐不穩,就想出做馬鞍的主意來。他一個七歲娃,想一出是一出,花起銅錢金子來那是沒個定數,買工匠買牛羊皮就開造,造了整整一個多月,弄出來了,學會騎馬後就來找我炫耀。這等好物什,他一個當兒子的拿到我這當父親的跟前炫耀……”


  天子用馬鞭指著鎮武侯,說:“你啊,搶兒子的東西。那這手套……”


  鎮武侯說:“三郎嫌冷手,想著身上冷能穿衣服,手也可以,就想出來這物什。自他造出馬鞍,我贈了他金子,他嚐到甜頭,便整日琢磨起造新物什。”


  天子說:“此物不錯。”他又摸摸馬鞍上鑲的金邊,再看向這以貧窮出了名的鎮武侯:這是真舍得下血本。


  鎮武侯收起感慨,說:“主上,您是知道我是窮出了名的。這馬鞍又是我家三郎想出來的我搶來的,可否讓我兩分利。”


  讓利?天子看向鎮武侯,問:“此話怎講?”


  鎮武侯便告訴天子這馬鞍出現,與其讓它諸侯爭相仿造賺取利潤迅速武裝起馬匹,不如由天子指給他一人造賣,先從各路諸侯那裏大賺一筆,讓馬鞍之利歸於天子私庫。


  天子略作思量,點頭,說:“準了。”


  鎮武侯謝過天子,抱拳,說:“我還有一物,需要私下進獻。此物亦是新造,昨夜我回府後方得,未曾試用過。”


  他說得非常神秘,那樣子讓天子莫名想起當年鎮武侯鬼鬼祟祟地揣著條虎鞭來找他。


  天子指指鎮武侯,打馬回去。他領著鎮武侯出了校場,讓長隨把嫡長公主送到皇後那去,領著鎮武侯去了自己的宮室。


  鎮武侯身後的四個披甲人捧著四口箱子進屋,放下,退出去。


  鎮武侯看向周圍的隨侍。


  天子揮手讓他們退下。


  鎮武侯這才打開箱子,說:“我到聖京那日,朝武侯世子欺負我兒,我一怒之下揮劍斬了他的頭冠。我那小兒子見他的頭發都被削去,又從我這得知若是衣冠不整不能覲見天子,怕被人找我麻煩,就想出了這物什。”他打開箱子,先散了自己的發冠和頭發,然後將假發冠戴在頭頂,紮進冠戴。


  天子神陰惻惻地看著鎮武侯,說:“跪下。”


  鎮武侯俯身跪下。


  天子盯著跪地的鎮武侯的頭頂,伸手撥了撥頭冠,發現頭冠戴得挺穩。他又摸摸上麵的假發,跟真頭發一模一樣,他把摸過頭發的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還有發油味兒。


  天子仔仔細細地來回打量鎮武侯頭上的發冠,又再看向箱子裏的,說:“起來吧。”他看著鎮武侯,突然笑了,說:“若再有新鮮物什,不妨呈來。”說完,摘下手套,覺得手冷,又戴了回去,說:“手套甚好,著內務司……”略微頓了下,把“置辦”二字改成了:“著內務司購置。”他說完,把另外三口箱子扣上,然後看著還戴著冠帽的鎮武侯:頭頂有發髻能束觀的就這麽兩頂,你是打算把這一頂戴回去嗎?

  鎮武侯趕緊把頭頂上的帽子摘下來,放回箱子裏。


  天子“咣”地一聲蓋上了箱子蓋,收下了鎮武侯的禮。


  鎮武侯從宮裏見完天子回府,手上帶著天子親筆所寫的詔書,身後還跟著內務司的人。他不僅馬鞍生意穩了,還給裴三郎接下了一筆皇家內供的手套生意。
……

  作者有話要說:冕冠袞服是在節日和重大慶典祭祀時才穿的。


  戴冕冠能扣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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