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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君父之憂

  趙亮撲通一聲就出溜兒到了地上,嚇得兩個老道慌忙上前攙扶:“哎呦,仙長,您這是怎麽了?”


  趙亮顧不得屁股的疼痛,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說螢火叫什麽名字?”


  “李淳風啊,”月影一頭霧水,問旁邊的月光:“難道我記錯了嗎?”


  月光搖搖頭,一邊扶著趙亮做好,一邊道:“沒錯,就是李淳風呀。他父親李播當初取‘淳厚之風’的雅意,給兒子定的名字,為此還時常跟我們這些道友誇耀呢。”


  趙亮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大唐有幾個李淳風?”


  月影不明所以,奇道:“啊?有幾個?我……反正我就隻知道這麽一個。”


  月光察覺趙亮這話事出有因,背後仿佛還帶著什麽玄機,於是誠懇的請教道:“敢問仙長,為何會對螢火的俗家姓名如此在意呢?”


  趙亮聽他這麽一問,心中立馬掀起了滔天巨浪:李淳風啊,大哥,李淳風!千百年來,道家在民間最有名氣的人物之中,肯定少不了他一個啊!這貨不僅是世界上第一個給“風”定級的氣象學家,而且是製造“渾儀”來觀測日月五星運行的天文學家,到後來還客串了一把“預言家”,跟袁天罡一起搞出了一個《推-背圖》來。


  哎,不對啊?!


  那本號稱“中華預言第一奇書”的《推-背圖》,相傳是唐太宗李世民為推算大唐國運,特命李淳風和袁天罡推演編寫而成的。但是這兩個家夥不僅寫了唐朝的事,而且還預言了從唐木運開始乃至清水運結束近兩千年的變化,直到一個嶄新全盛的新中國出現,方才停筆。


  我靠!李淳風是怎麽知道後麵所發生的一切呢?該不會是從老子這裏……


  趙亮不敢再往下細想,連忙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問道:“螢火現在在哪裏啊?我想先見見他。”


  月影道:“仙長,實在太不巧,螢火剛剛去秦王府了。弟子估摸著,他可能要到天黑之後才能回來。”


  趙亮瞅瞅窗外的天色,感覺時間尚早,與其在此處幹等,還不如趁這個功夫去做做其他的準備工作,於是吩咐道:“那這樣吧,等螢火回來之後,你們先大概跟他通個氣,然後帶他到常何的府上來見我。”


  趙亮離開了太清觀,轉過幾個裏坊,上了朱雀大街,直奔皇宮而去。


  他心裏始終存著一個擔憂,那就是李建成身上的那個名叫徐漢中的穿越者,將關於玄武門的印記,牢牢的刻在了太子的腦海裏,即便他被鎮魂鍾驅離了載體,也會因為殘存的記憶幹擾李建成本尊,以至於破壞了玄武門之變的曆史軌跡。


  所以,他還得針對這個潛在的嚴重威脅,去到李淵那裏提前做番部署。


  趙亮來到太極宮的時候,差


  不多是申時三刻,也就是下午四點半到五點之間。這會兒李淵還沒有用晚膳,正在禦書房中批閱奏章。


  他聽內侍通稟,說問事郎趙亮在外求見,於是便放下手中的朱砂紅筆,吩咐進來。


  一見到這位大唐皇帝,趙亮的靈覺便開始飛速轉動,跪拜之禮還沒行完,讀心術就已經將對方摸了個七七八八,同時心中有了定數,知道自己之前想出來的那個計劃,很有機會說服對方。


  李淵待趙亮站起身,笑著問道:“愛卿是從練兵大營那邊回來的嗎?”


  趙亮拱手答道:“啟奏陛下,正是如此。微臣剛剛見過了秦王殿下,並將陛下的口諭傳達給了他。”


  “嗯,二郎他怎麽說啊?”李淵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品了品,然後問道。


  “秦王殿下回奏,盛讚陛下英明睿智,對騎戰之法的見解非常深切。”趙亮狂派馬屁:“他表示,定然會將陛下的指示落實到位,向太子提供騎兵訓練的諸般要術,以豐富完善此次練兵的環節。”


  趙亮頓了頓,接著道:“秦王還說,此番新法練兵,既是國家的大事,也是太子殿下治軍的關鍵舉措,所以他定會遵循陛下的旨意,堅決擁護太子練兵,完成好這次任務。”


  李淵聽得連連點頭,笑道:“哎,這才像話嘛。兄弟就應該有個做兄弟的樣子。尊卑長幼有序,方是齊家治國之道。說起來啊,社稷之事都從來沒有讓朕這麽操心過。”


  趙亮知道李淵說得是肺腑之言,連忙應和道:“陛下一語道破了做君父的難處。俗話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治好,方能治國,但是對帝王而言,家道即國道,誰又能知曉,有時候這家比國還難治啊。”


  李淵微微頷首,道:“愛卿不是朝中官員,也不屑於攀附皇子勢力,所以,有些話朕也隻能跟你念叨念叨。朕的亡妻穆皇後竇氏,也就是太子秦王他們的母親,乃是北周文帝宇文泰外孫女,聰慧剛毅,善於書學,仁孝有禮,頗具才華。她為朕生了四兒一女,無論建成、世民,還是玄霸、元吉,包括平陽,每一個都非常優秀,深得朕的喜愛。”


  他頓了頓,接著長歎一聲:“唉,隻可惜啊,他們的娘親走得實在太早了。舊隋大業九年,穆皇後那時才四十五歲,便突然撒手人寰。當時朕還沒有起兵舉事,太子建成略微年長些,大概有二十四了吧,而世民則剛滿十五,元吉更小,不過十歲頑童而已。娘親的離世,對他們打擊非常大,孩子們早早的沒了娘,或許也是他們兄弟不睦的原因之一吧。”


  趙亮點了點頭:“都說父親是一個家庭的梁柱,而母親則是這家中的燈燭,默默的燃燒自己,卻溫暖著家裏的每一個成員。先皇後離去

  ,家還在,可是家的靈魂卻沒了。”


  這番話一下子打中了李淵的心坎,引得他不禁悲從中來:“靈魂沒了……唉,你說的還真對,這個家的魂兒沒了……朕雖然立誓不再娶妻,也不再冊立皇後,可這又有何用呢?朕有二十幾個子嗣,除了三郎玄霸在他娘死後的第二年也跟著走了,剩下最能幹的,也最頭疼的,就是那三個沒了娘的可憐孩子。”


  李淵將目光投向窗外,凝視著如金粉般柔和的夕陽,口中喃喃道:“二郎和四郎年紀小,所以在那之後都性情大變,令朕這個做父親的,越來越難懂他們了。倒是太子,更加成熟穩重,也更加知道孝順。”


  聞聽此言,趙亮不禁心中一動。他這還是頭一回,單純從父子關係的角度,去審視唐初那場慘烈的皇權之爭。


  而這個時候的李淵,也不再是他眼中那位至高無上、擁有一切的大唐皇帝,而是變成了一位垂垂老矣、卻仍舊兀自惦念著不肖兒孫的可憐人。


  李淵,“成也兒子、敗也兒子”的開國帝君,此刻心中所裝著的,隻剩下他的兒子了。


  趙亮忍不住輕歎一聲:“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太子、秦王和齊王,對您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自然是希望他們都好。隻可惜,帝王之家無小事,生死榮辱總尋常。您的願望是好的,結果卻未必能如意呀。”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嗯,愛卿引用《詩經》中的這一句,確實一語道盡朕的難處。”李淵緩緩的轉過頭來,對趙亮說道:“正如你所講的,帝王之家不同於百姓之家,而朕考慮的東西,也遠比繼承家業那麽簡單。趙愛卿是否知曉,朕為何多次答應二郎立他為皇儲,又屢次改變主意,仍舊堅持讓建成繼位嗎?”


  趙亮聞言一愣,遂又好奇心大起,道:“恕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李淵無奈的笑笑:“其實,朕方才已經說出答案了。隻因為一點,太子仁厚,世民剛烈。若是建成當了皇帝,諸位兄弟尚能安存,可若果世民登上皇位,卻未必容得下旁人啊。”


  趙亮不解道:“秦王向來禮賢下士、從善如流,這在朝野內外都是公認的,陛下又何出此言呢?”


  李淵搖了搖頭:“禮賢下士不假,從善如流也對,但那隻是對外臣而言。世民性子硬直,眼裏容不得沙子,更看不慣兄弟的一些舉動做法。因此,依著他的脾氣,今後無論建成還是元吉,恐怕都難有善局啊。”


  趙亮恍然大悟,說來說去,李淵還是對三個兒子不放心,尤其是害怕李世民做了大唐皇帝,會拿親兄弟開刀。


  他瞅著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連忙開始順著話題,往自己的計劃上引導:“陛

  下的擔憂不無道理。但是秦王功勞赫赫,又一向在軍中頗有威望,今後太子登基,或許仍有內生變亂的風險啊。”


  李淵頷首道:“朕也考慮過這個問題。這不,太子一提出要新法練兵,朕便點頭答應,也是想通過這個機會,能夠平衡他們倆在軍中的影響力啊。”


  趙亮搖了搖頭:“僅僅是這樣,恐怕還不夠。”


  “哦?趙愛卿有何見解,請直言無妨。”李淵頓時對此提起了興趣。


  趙亮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接著又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悠悠說道:“陛下,若想要他們兄弟放下芥蒂,同心同德,恐怕還得從道家玄門上找辦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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