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離期的差事和月銀
道順引著桂川過來,在八卦屋的一雙黑鴇子跟前住了腳步,其中一隻撲扇著翅膀叫囂道:“主人,接客了!接客了!”另一隻則抬了抬爪子,懶懶地說:“眼生,眼生,留下表禮再入!”
桂川被倆鳥謳笑了,痛快掏出兩片金葉子與它們頑,鴇子們樂得掀著金葉子,交相飛舞。
引得道順嘖嘖豔羨,終於篤定道:闊綽得狠,真不是打秋風的!忙恭敬地跟守在屋門口預備伺候的嬌楊說道:“賣畢羅的郝貴領來的,來人說是江校尉的表親,好生引進去,由他們廝認吧!”
嬌楊細細打量了一眼,來人五官精致雋秀,隱隱的異域風度,配上一襲縷金線織就的青衫,映襯著白玉弱冠,兼之自帶的書卷氣息,滿是端貴之態,稍稍不遜於本城的大儒墨北奕。
道順見她那癡樣,打趣道:“誒,楊楊,尋思啥呢,丟了魂似的!”
嬌楊啐了一口,羞了半邊臉回道:“你才失了魄呢,不正要引進去了,用你瞎吆喝!”
道順吐舌,朝桂川頷首方恭敬退下,兀自將一籃子櫻桃畢羅送去灶上給衛佳料理。
桂川同嬌楊進去,聞得醉人的玫瑰芬芳,已然酥倒。
上官陵燕正掏著江南博的包袱,一一詢問來曆,用心記下以便他日與出走的南奔王夫廝認。風聞鴇子的叫囂聲,心下納罕:“青天白日的,倆鳥咋就這般亢奮。”
江南博也笑道:“敢情得了大大的表禮不成!”
倆人正自議論,嬌楊同屋間預備茶水點心的嬌蒄說道:“這是江校尉的表親,可巧領進去廝認。”
嬌蒄見他生得漂亮,隻有應聲的份兒,作勢比劃著他進裏間,同上官陵燕回話:“姑娘,江校尉的表親尋他來了!”
江南博疑惑,看向上官陵燕:“我哪來的表親?”
上官陵燕亦道:“嗯呐,不是都死絕了?”
二人眼巴巴瞧著領進何人,見一銀線縷出的流雲靿靴,行雲似地至他倆跟前,朝江南博脫口便是一句:“表兄,素未謀麵,叨擾了!”緊接著又同上官陵燕頷首:“初來乍到,有所唐突,望上官姑娘容諒!”
上官陵燕看他額間七顆痣,行動間自帶異域風情,不正是蘭若王夫?登時一臉欣喜,痛快道:“容諒容諒,省了我不少事呢。”
江南博見他儀表華而不俗,委實雋秀不凡,舉著一塊蠟油凍的佛手,誠然道:“表弟且先入定,正好手上有件表禮,是令族親奕歡給穆少將軍的,你也跟著鑒賞鑒賞。”
桂川知他是在考校自己的身份,入定後方道:“表兄說笑了,這是佛手甘慣用的。再者,不是表禮,怕是酬救命恩德的謝禮吧!”
江南博篤定,頷首道:“王夫在上,江郎在此權且拜過。”
當下仨人少不得一番客套,桂川打量蘭若,一襲豔麗奪目的玫紅襦裙,更以絳紫絹花作頭飾,周身的芬芳氣息,教人醒神,雖隻不過中人之姿,但目光銳利,靈氣逼人,勝過許多一般的庸脂俗流了!少不得尊重道:“上官家門庭羅椿,花團錦簇,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教人直覺新鮮有趣。”
上官陵燕跟著恭維道:“王夫生得漂亮,不承望話也別致!”
桂川不喜王夫這個稱謂,淡淡地說:“二位既然曉得我的身份,還留有族親的印信和手劄,要說不清楚我的首尾,斷然扯謊。我很不在意王夫這個頭銜,既然來了這裏,就喚我離期便可。我自幼讀過幾本中原的詩書,大致明了你們的言語行事。若嫌生份,我在家中居長,呼我離大亦可。再不要議論從前,當下圖個自在才是要緊。”
江南博見他如此決絕,身為男子,自然明白妻管嚴的苦楚,感同身受道:“離期,是個好名字,權且在我家安置吧!”
桂川深受:“江校尉仗義,此番遊玩至此,借機謀個差事,打發時日之餘,沾染中土的風俗,習得些旁的技藝見識,方不辜負。”
見江南博掣肘,上官陵燕直言:“王夫.……不不不.……離大是吧,您也曉得,甘州是緊要的軍事據點,江郎在我們城中的地位,是連城主玫黎都要給上幾分尊重的。若說拉扯個尋常人,也不算難為,可您偏生是南奔來的,還是世家子弟,明麵上又是蘭若女王的王夫。總不好叫您做些仆役的活計,瞧您這文弱書生的模樣,做個帳下聽用的文書,也要不得,讓有心人揭開,好不好治個勾結外邦的名頭,量是城主自個兒都是吃罪不起的。”
桂川見上官陵燕口齒伶俐,深諳世事,一點兒都不漏縫,真正斬釘截鐵,拍手道:上官姑娘果然利害!說得離某無有轉圜。”
江南博知道上官陵燕幫他,笑道:“叫離大見笑了,別因此外道才是!”
上官陵燕又道:“離大既誇我利害,惱不得有個渾想,眼下正有樁要緊的事由,若是能得您襄助一二,管保便宜。說與你,看行得行不得?”
桂川忙道:“上官姑娘但說無妨。”
上官陵燕:“先前江郎囑咐我尋覓穆少將軍尚未過門的小娘子。先是在南詔沒了蹤跡,而後在南奔一帶的行商,曾經手過一位極標致的小娘子。被賣給的是一位極有頭臉的人物。
許就是這位小娘子也說不準。隻是我雖是甘州城的包打聽,但再怎麽也沒法把手伸到南奔呀?”她適時住了口,故作一臉的憂思,隻看桂川的臉色行事。
桂川明了大概意思,掏出一物與她,痛快道:“這是三片點了翠的金葉子,你且收著,派些個可靠人前往南奔,在蜜絲陀芬城的香粉集市,隨口打聽一位叫夭春情的,他也是我們族的,雖是旁支一流,但在那裏也算個人物,利浦猜城王宮內外的香餌均由他經手,陰司雜事曉得甚多。每每家中小晏,直盼她來,為的不是香粉釵環之流,而是她一肚子的事故,說出來比外邊的話本子加倍有趣。”
此番言語合乎上官陵燕的心意,稱願道:“如此,離大幹脆在八卦屋給我充當傭書吧,每謄寫一卷五千至一萬字的書本,我付你一千文。再有,我沒讀過書,都要人念給我。從前讀信的阿誠跟著墨郎做事,眼下雖有江郎幫襯,可因著公事,隻怕近日亦漸漸脫不開身了,不若您一並應下這差事,遇著要緊的時候,還需同我外出幾日,學些中原的事故學問,豈不好?刨去兩頓飯食和出行車馬,與你一月一兩銀子,如何?”
桂川想著這八卦屋,做的竟是斥候的營生,事情冗雜卻不顯刻板,見見旁的人物來往,也是有趣,故而痛快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