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不能悄無聲息
同妍兒過話的是紫微宮上夜的使女,叫斐柏·芫維提的。
她倆怎就簇在一塊兒玩笑?
話說妍兒揣著薑嫿的澡豆和丸藥,去不得妙苑同玉樹臨風的樂師謀麵,料不定在紫微宮行事吉凶若何,說不好可否全身而退,少不得低頭沉思,心緒少安,坐臥難為。
雅拉見她滿臉的官司,忍不住問道:“阿英在王上身邊伺候,才回來就這般掣肘,經了何事?不妨說與我一道參詳。”
妍兒詫異:“阿英?”
雅拉吐舌,笑道:“南奔的平常人家一般管哥哥叫阿查,管姐姐叫阿英,才剛忍不住這般叫了。”
妍兒看她目光如注,並無半絲造作,細細打量她的麵相,暗暗忖度:山根不寬隻高,合乎她審慎又好勝的秉性,凡此麵相之流,做事極是挑剔,卻難保不給人意外之喜,動容道:“阿英倒是好聽,就這般叫吧。既你視我為手足,也就不瞞你了,我正想著怎麽入紫微宮行事……”
雅拉聽妍兒將緣故細細說了,瞠目道:“阿英,頭人怕也是心底裏不待見你吧?”
妍兒被說中了心事,喜歡道:“怎麽看出來的?”
雅拉冷笑:“拿香氣襲人放倒女使,再下個死侍送你進去,雖然方便施為,可到底太露痕跡了,真被梅如太主和苦渡陀看出什麽,抖落開來,阿英如何自處?”
妍兒苦笑道:“能如何,也就先下手為強,把我當根草連根除了唄!”
雅拉見她雲淡風輕地說著,就跟與她無關一般,急得跺腳道:“阿英,你還笑得出來,敢情看破生死,成仙成佛了?”
妍兒太息:“就是沒看破,才剛那般掣肘,扭捏,不安的。”
雅拉認真道:“頭人辦老了事的,她就尋摸不出一個萬全的法子,偏由著阿英賭上性命?”
妍兒正色道:“王上有磨鏡的毛病,從前向著的潺顏不就被開發了?”她邊說邊婆娑了嬌嫩的麵龐,玩笑著說:“哪兒還能由著一位比潺顏更懂事,更明理,更貌美的女使在側。到底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雅拉見她那副顧影自憐的張致,不由仔細思索了一番,與她斟酌道:“依我瞧,王上發話要您同佛手甘習學炮製丸藥,究竟是向著阿英,與您多添個倚仗。索性跟著王上行事,依著使命把薑嫿給治醒便完了差事,很不用理會頭人的調度。”
妍兒頷首:“是這麽個理,可不聽鳶尾的,又怎能悄無聲息地混進紫微宮呢?”
雅拉斬釘截鐵地說:“不能悄無聲息,索性堂堂正正!”
妍兒笑道:“你有法子鼓搗?”
雅拉忽地憶起一事:“虧得阿英遭難,否則想不起這號人物,白白作付個人才,也是可惜得狠!”
妍兒點頭:“呦!能教你看得上眼的,自然不似尋常俗物。”
雅拉笑道:“從前我在潺顏手下當差,她心思狹隘,生怕宮中有比她通曉茶藝的女使,故而細細查訪了一番,其中就有一位叫斐柏·芫維提的。”
妍兒起了興致:“這位叫斐柏的通茶藝?”
雅拉笑道:“阿英,她要真通於此道,潺顏還能容她至今?”
妍兒太息:“為著旁人比自己能耐就下毒手,怪道她沒個好下場!”
雅拉擺手:“且別議論她下場好不好,先就眼下的。斐柏祖上是中原逃難來的,在利普猜城充當習茶的博士,奈何到她這輩,阿爺驟然離世,惱不得將祖父的手藝給斷了。她雖進宮裏當差,可我們同在大宴裏侍奉過茶水,冷眼瞧過她幾回。她雖不算能為,可做茶的舉止卻甚是恭敬!”
妍兒不以為然,聳了聳香肩:“憑此斷言究竟作不得準,使女的做派,除了潺顏那朵奇葩,有幾個敢放誕的?”
雅拉又道:“那也罷了,就說私底下烹茶,旁人無所謂柴炭分別,隻她提過一句,膏.……膏.……”
妍兒索性替她續上:“膏薪庖炭非火也,你該讀書去了!”
雅拉別人抓到短處,不由紅了臉,掙紮著道:“她單抽沒動過的幹淨的柴火將使,教人覺著甚為恭敬。”
妍兒不好再打趣,附和道:“別處我自是不知,可利浦猜城濕熱,多尚冰飲子,便是稟賦柔脆的,也要在冰塘裏頭湃涼了才肯受用。與中原的茗茶習俗多有相悖處。雖有王室和貴族推崇,可通此雅意的也有限,到底歸於閉塞之流,遑論茶詩辭賦的信口誦讀,她個三流使女,能說出這些個金句,想必打小沾染茶氣,有些意思。”
雅拉附和:“權且試試,就賭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保有著初心。”
妍兒話鋒一轉,隻道:“你隻管議論,可這同我能不能進紫薇宮有何幹?”
雅拉並不作答,風火火地說:“我這就去紫微宮,借口說阿英要給王上治茶做糕,摘點紫薇花使用。”
妍兒愈發疑惑,連連搖頭:“這可是不通!紫薇花何處不常有?非得巴巴跑去紫薇宮摘。”
雅拉拍了拍自個兒的腦門兒,自嘲道:“忘了同阿英說道說道了,這紫微宮的紫薇花係開國女王占瑪乎所植,並由隨行的上部座高僧也十讓親手灌水滋潤,整個哈裏奔猜國的紫薇花都不及薑嫿宮裏的靈氣尊貴!”
妍兒呢喃:“原是這樣,我說呢,怪道叫作紫薇宮!可風聞現下紫微宮由梅如太主撥了自己底下的巾幗【暗香疏影】看守,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你不過我的隨侍,便是打著王上的幌子怕也不肯由著你進去。便是進去了,可丹藥澡豆的用法……頃刻間.……恐不好拿捏用度.……”
雅拉擺擺手,打斷道:“阿英,我就等著她們攔阻,不讓進去!”
妍兒頓了頓,了然道:“難為你有這個想頭!”
雅拉嘚瑟:“不過先叫她們喂頓閉門羹,再掐準話由引出您,必然勾起斐柏的興致。她是個伶俐不過的,隻是在紫薇宮地位有限,平日裏謙卑恭讓慣了,順著源頭指名要阿英親來采摘,也不顯刻意,便是暗香疏影的巾幗看著亦無有微詞。畢竟是王上的顏麵,誰敢再三駁了去?”
妍兒刮了刮她的鼻翼:“果真是妙招!事成後阿英我定要同王上陳詞,替你討個賞,要份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