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宮前的叮嚀
是夜，由穆鳳煙陪著，章仇口土盯著，鄭蠻利圍著，尚清從旁學著，尚瑞幫襯著，眾目睽睽之下，茗伊終於給尚琛做完了針灸。
她同尚清囑咐：“主君，為著祭祀茶禮，我明兒個定要回宮去了。務必牢記，每日與郎君針灸足三陽經·足太陽膀胱經。”
尚清滿麵含笑：“好孩子，你放心！適才的穴位，老夫都曉得了，定數著日子給他針灸！”
茗伊頓了頓，又指著一個大大的氎布包袱：“主君，裏頭有櫪果茶，櫪果煎和櫪粉糕，給郎君當飯吃吧，對他的身子有助益！”
尚清一一應承，見她色色齊備，不知怎生感激。
尚瑞見她這樣仔細，不由想起吾羅娜，觸動情思。雖未憶起從前，可尚琛還是守瑟的時候，對茗伊的親昵，同眼前比對，已是判若兩人的情狀。他有心開導，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兀自彷徨。
尚琛見她體貼自個兒，感懷之餘，不免客套：“別看茗丫小我許多，卻是個會疼人的！”
茗伊想著：“彼此彼此。”
穆鳳煙見狀，忙岔開：“人定了，尚二也該好生歇著了。”（言外之意，我們困了，失陪）
鄭蠻利也笑道：“是了，各自散了吧。”
尚清附和：“蠻兄走好，為弟就不虛留了。”
穆鳳煙本想殷勤一回，送茗兒回房，出了門才想起茗伊就住隔壁。自己對門住著，倒讓她目送。
看他一臉怏怏，茗伊等人不由好笑起來，樂嗬嗬地看他走到對門，不甘心地閡上門。
章仇口土同他師父最後出來，順道同茗伊高了聲“好夢”，直等到她閡上門，方進屋安枕。
鄭蠻利打趣道：“看把你給得意的。”
章仇喜不自勝：“師父，既讓我遇著她，便是緣來，偏生尚二失了記憶，還不是天賜的份？我能不得意嗎？”
鄭蠻利見他這副德行，搖了搖頭：“我說呢，眼底下的烏青都能磨墨了，敢情是高興地睡不著覺了！”
看自家徒兒小人得誌地竊笑，鄭蠻利正色道：“若是尚二清醒過來，你對得住他嗎？好歹茗兒是他帶來的，給我們添了不少助力，你小子忒不仗義了！”
章仇登時揚起一抹狡黠：“師父，我觀尚二是個難得的將才，不若舉薦他一道參戰，好叫他父子仨都記個大功，不枉費我們肝膽相照一場呀！”
鄭蠻利氣笑了：“得了吧，就你那點子花花腸子，說得倒好聽！”
章仇仍舊負隅頑抗：“師父，看您說的，好事總不能全占。尚家父子個個都是人才，且或多或少遭了南詔人的毒手，咱也該正經拿出心意描補，旁的不能，軍功讓出點還是夠的！”
鄭蠻利直勾勾盯著：“嗯呢，把尚二遠遠支開是真，讓他同茗兒越發疏離。離了南詔，去了吐蕃，茗兒可就全仰仗你來顧及。隻消借機殷勤，緩緩圖之，待她破瓜（十六歲），與你契闊成說，白首偕老，是不是這意思？”
章仇口土：“師父，人定了，安枕吧。”
從他們的師徒房算起，右邊的右邊，尚家父子挨一個榻睡著。
尚清：“瑞兒，你索性別回王庭，幫為父料理眼前的軍務，豈不好？”
尚瑞：“阿爺，孩兒…”
尚清：“很難為嗎？”
尚瑞：……
尚琛：“阿爺，且不說阿兄還沒憶起從前。他比不得孩兒，不過護衛一枚。即便死了，也不會有人留意。據茗兒說，阿兄可是實打實的客曹長，十分出彩。若平白溜了，南詔王鐵定要盤查的。”
尚清：“那也算事兒，讓蠻兄同南詔王支會，還有什麽不成的！”
尚瑞：“阿爺，即便縹信允準，可旁的官將難保不背地裏議論。”
尚清：“有什麽可議論的！”
尚瑞：“自打入詔，除了吾羅娜公主，待孩兒赤誠的，便是蠻利師父同章仇元帥。若無他們，恐怕孩兒早就身首異處了。現今南詔也是水深火熱的情境，利落式率六十甲兵叫囂，關隘處皆被吐蕃兵士把持。連帶一眾官將子弟，淪為人質。縹信每每提及，總擔憂朝臣因此反水。”
尚清：“你想留下來報恩？”
尚瑞：“不錯，可也不盡然。”
尚清：“阿爺知道，你惦記上了南詔的公主！”
尚瑞：“額…”
尚清：“這有什麽好吱唔的，世人都打這麽過來的，郎情妾意，保不住的！”
尚瑞：“也不全是…”
尚清：“還有啥？”
尚瑞：“蠻利師父同元帥對孩兒一向關照。他們倆一個主張歸唐，一個素來仇吐。孩兒退隱容易，可若讓幾個長眼的給盯了，牽出個中因由，驚動吐蕃細作，帶累了人，自己個兒都不知道，那才是饑荒呢！”
尚清跺腳：“真真欲令智昏，險些誤了韋公的大計！虧得我兒思慮周全，隻是苦了你了，被人打得連家門兒都不認識，還要在這裏煎熬。你阿娘要是知曉，該有多心疼！”
尚琛紅了眼眶：“阿兄，你受苦了！”
尚瑞什麽都想不起來，跟不上舐犢情深的節奏，掙紮著說：“苦啊痛啊的…孩兒全忘了。您同二郎也趁早忘了，最好別跟阿娘說一個字。大丈夫當隻爭朝夕，方不辜負韶華！”
尚清：“好一個隻爭朝夕，不負韶華！”
……
翌日，章仇起了個大早，來尋茗伊一起用些早食。
她讓米兒服侍著洗漱了，換了來時的宮衣，正出來就看到章仇倚著欄杆，怡然自得地等著。
她忍不住打趣：“元帥好早，在門口堵我呢。”
章仇跟著笑道：“自然，想著讓你同我先回一趟帥府，看看翡生的口供。不然，到了木難宮，白眉赤眼的，你怎麽同辰妃搭訕。便是她問起這檔子事，你也有個應對！”
茗伊聽得出話中的苦心，由衷感懷：“元帥看著孟浪，實則心細如塵。昨日的事情也是，像及時雨，想人所想，急人所急。不圖後報，真高義也！”
章仇被一陣兒誇，可【不圖後報】這四字，又將他的心意付諸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