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蠱征

  翡生隻在毗鄰的花叢旁觀望,凡有負排巡視,亦或宮阿途經,指著手上才折的花柳,借口說辰妃要她編些新鮮花籃,竟也遮掩地過去。


  忽而見一撥人湧來,如一記悶雷轟在頂上,去了七魄。想著素日辰妃待她的總總好處,摸出頸上掛著的鏤花銀球墜子,默默尋思道:裏邊的毒蠱丸出自回鶻,服下頃刻斃命。若我身死,定可嫁禍給回鶻使臣,保辰妃無虞。


  翡生正待服下,躲在暗處的負排幻真,見時機已到,立馬將她擒住,奪下丸藥,點住穴道,拖至章仇口土跟前。


  王後詫異:“你不是陪著辰妃,怎叫元帥負排給拿了,辰妃呢?”


  異牟尋知曉辰妃今日必有事故,卻未留意過她身邊的翡生,蹙起眉心:“怎麽回事?”


  凡忠仆,必有肝膽。翡生麵無驚恐,隻不說話。


  章仇口土看向幻真,故作憚喝:“草包!這可是辰妃身邊的翡生,豈容你拉扯!”


  幻真呈上毒蠱丸,分辯道:“元帥,她適才在此,名為摘柳編籃,實則四下把風。見縹信,王後過來,欲服下這顆丸藥自盡!”


  章仇隔著氎帕攤開示眾,自顧自說道:“葡萄大小,無甚出奇,一般的黑漆顏色。”


  吐蕃使臣見翡生被俘,摩智邪和辰妃亦不在場,心下涼了大半。又見搜羅出丸藥,乞藏遮遮氣得肝疼,尚結心隻剩喘息的份兒,廓·赤桑雅拉暗自跌足。


  辛基克亞不覺一怔,忙問:“元帥可否先容我等一觀?”


  章仇口土連忙遞與他辨認。


  辛基克亞先是聞了聞,再走向庭內餘暉遍及的林蔭草地上探看。不多時,這顆丸藥慢慢轉變為紅色,最後褪成黃色。


  薩羅皮爾和隆術亨特大驚,指著他手上的藥丸,駭然道:“蠱征!”


  章仇口土問道:“三位使臣識得此物?”


  隆術亨特顫栗道:“中土的七月十五,又叫鬼節。當天,取死亡之穀的朱厭(傳說發動戰爭的戾獸),糅合死亡之海蜚屍(傳說帶來瘟疫的蟑螂),佐以不見天日的嬰靈之血,煉製七日七夜。中間燒灼的不是柴炭,而是取鬼節當天才死不久的產婦的屍身助其焚燒淬煉。服之,頃刻斃命,死者化作毒蠱之身。焚之,毒氣漫散,方圓百裏淪為毒瘴之所,無人生還;掩埋,則流膿腐水,綿延沁透土壤之中,發散開來,人死物凋,淪為廢城!”


  辛基克亞眸光冷冽:“兩軍對壘,若有此物,勝過馳千軍萬馬征討,固而喚它【蠱征】!丸身由黑及赤至黃,暗合天地玄黃之術,旨在教萬物回歸混沌,可怕至斯!”


  此言一出,異牟尋還算自持,王後娜梵玲合起雙手念佛,公主吾羅娜低頭沉思。


  餘者有咒罵幕後黑手的;有申飭徹查嚴辦的;有請奏嘉詡章仇元帥之流的;亦有指出翡生乃吐蕃陪嫁宮阿,要吐蕃使臣給個說法的;更有甚者,進言王後詔佐過分仁善,致使後宮出此紕漏的。


  薩羅皮爾猶自後怕,繼續說道:“因過分殘忍陰毒,煉製途中的戾氣足矣致人於死地。加之材料不易得,很少有人煉製得出。她一個宮阿,如何來得?”


  章仇不待作答,先自反問:“死亡之穀,死亡之海,可是回鶻世代口傳的禁地?”


  薩羅皮爾點頭:“正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異牟尋算是明白了,這是變著法的讓回鶻與南詔結怨啊!他鼻頭不住冷哼,看向幻真,反問道:“她想拿它自盡?”


  幻真正色道:“縹信若是不信,可以摘下她脖頸帶著的鏤花銀球,命太恒院醫師查驗,屬下親眼所見,從此間取出。”


  隆術亨特越想越氣,已是沉了臉色,粗著嗓子說話:“虧了元帥手下機敏,否則,我等便是百口莫辯了!”


  異牟尋待要安撫,辛基克亞坦然道:“休要胡亂置氣,這都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好叫兩國生恨,坐收漁翁之利!”


  這一番深明大義的言辭,讓在座官將拍手稱歎。


  異牟尋抬愛道:“回鶻使臣心明眼亮,能與貴國交好,實乃元之幸,俚柔之福!”


  王後先自告罪:“縹信,都是娜梵玲疏忽,險些屈了回鶻使臣,殃及一城俚柔的性命!”


  異牟尋見廓·赤桑雅拉等人在場,佯裝正色:“容後再議,先找到辰妃要緊。若翡生是細作,那辰妃就危險……”


  話未說完,卻被博文室門前的喧嘩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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