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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宜興紫筍

  見老家主逶迤而來,雖然麵如朽木,但硬挺的鼻梁,突兀的眉峰映襯下,依稀可辯少年時的俊朗形容,尤其一雙貓眼石色澤的眼眸,似能揣摩人心,教人不敢不虛心受教。周身散發的鬆針氣息,聞著如置身懸崖峭壁,隻顧貪婪的吮吸生的氣息般,憤而向上,不為困頓揉搓。


  賈意:“香主外道了,才剛的椰子蟹,許是以椰子肉為食,吃著鮮嫩可口,教人受用。”


  家主:“中原地大物博,啥阿物沒有,不過偶爾吃點子異域本色圖個新鮮罷了。要我,就想點子宜興紫筍,那可是茶中翹楚啊!你可否讀些詩詞與我。”


  賈意:“這有何難,現成的就有白居易的《夜聞賈常州、崔湖州茶山境會亭歡宴》


  遙聞境會茶山夜,珠翠歌鍾俱繞身。


  盤下中分兩州界,燈前各作一家春。


  青娥遞舞應爭妙,紫筍齊嚐各鬥新。


  這是寫的品茶盛況趣事!


  再有是吳興太守張文規的《湖州貢焙新茶》


  鳳輦尋春半醉回,仙娥進水禦簾開。


  牡丹花笑金鈿動,傳奏吳興紫筍來。


  這是對當時紫筍茶進貢情狀的生動描摹!

  釋皎然的《顧渚行寄裴方舟》也是吟詠顧渚紫筍的詩作:


  我有雲泉鄰渚山,山中茶事頗相關。


  是夫鳴時芳草死,山家漸欲收茶子。


  伯勞飛日芳草滋,山僧又是采茶時。


  昨夜西峰雨色過,朝尋新茗複如何。


  女宮露澀青芽老,堯市人稀紫筍多。


  紫筍青芽誰得識,日暮采之長太息。


  清冷真人待子元,貯此芳香思何極。


  還有杜牧的《題茶山》:

  山實東吳秀,茶稱瑞花魁。剖符雖俗吏,修貢亦仙才。


  溪盡停蠻棹,旗張卓翠台。柳村穿窈窕,鬆澗度喧逐。


  等級雲峰峻,寬采洞府開。拂天聞笑語,特地見樓台。


  泉嫩黃金湧,牙香紫蟹裁。拜章期天日,輕騎疾奔雷。


  舞袖嵐侵澗,歌聲穀答回。磬音藏葉鳥,雪**譚梅。


  好是全家到,兼為奉詔來。樹陰香作帳,花經落成堆。


  景物殘三月,登臨愴一杯。重遊難自克,俯首入塵埃。”


  家主:“真是妙啊,文采斐然!”


  賈意:“此茶品脫胎於當時陽羨所出的紫筍貢茶,需配上金沙泉水烹製,方見精妙。”


  家主:“我最喜紫筍的諢號,聽著顏色別致,形容細嫩,嘴上沒曾吃,倒先覺出茶湯的鮮爽甘醇了!”


  賈意:“一位叫陸鴻漸的說過,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它所生長的顧渚山地勢較低,山坡平緩不顯突兀,四周花菜果蔬環繞,土壤多爛石,殊不知,那正是地靈匯聚所在,長出的茶樹,製成的茶湯滋味比旁的地方有大大的分別。芽葉細嫩不說,芽色竟還帶紫,芽形生得如筍,被列為朝廷貢茶。


  我家也不過是掛了皇商的名頭,才有幸得一些,既然香主喜歡,都贈予您便是,算不得什麽!”


  家主:“這怎麽成,竟白掙了您的茶,說出去豈不是罪過!”


  賈意:“這有何難,我此番出來就包了些,待會兒您給我送香過去,順道讓送過來,還請香主笑納。”


  家主:“一來一回,不僅掙了你的金銀,又破費你的好茶,怎麽當得起呢?”


  賈意:“怎麽當不起,世人多以衣冠表自身做派,我偏不是。就好比說治香,總歸在婦孺揉搓身子保養得宜,抑或擦脂抹粉故作麗質天生。殊不知,若香能用得對,用得巧,用得好,更能讓自己倍添光彩!”


  家主心道:別看他年紀不大,端的一身氣派,兼心思巧,好好籠絡,沒準能在大唐長安也開上一家香局。於是乎,湊趣道:“說分明些!”


  賈意:“就比如香主,雖已近暮色,仍舊給人氣韻出塵之感,便是吹落的華發,也更顯晶光。殊不知,是自身的韻香所致,可見其妙用!”


  家主:“可是要折價?”


  賈意:“異域香難得,我隻以高價購得,再不願低就的!”


  家主:“你倒有些乖張性情,還十分耿直,也罷,你所求何事,但凡能辦的,必不推辭!”


  賈意:“香主不愧幾輩子的積香世家,旁的不論,先就這規矩香,拿矢車菊和桂櫻淘澄熏製,聞著幽揚新雅,且又名規矩香,更是合了中原的教化之道。拿回去脫銷是必定的!可終究有限,到底不能多多帶上些,要是能有個伶俐點的調香師,同我一道兒走,往後也不用來回折騰!”


  家主:“敢情真是李唐來的,專曉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的道理,想個得力的人使,很不用再同我做生意,盈虧上更有利可圖。”


  賈意:“您老看得真,我也不講虛的,這赤土國離我們中原委實遠了些,雖大運河往來得便,到底損耗不小。講真,還得冒著被水匪劫掠的風險,這是拿命在博呀!不趁此機緣,求個長遠,還學什麽營生進益。”


  家主:“了不得了,曉得生意行商的三昧,就衝你這股機靈勁兒,就很該折你一個,隻是你才剛也瞧見了,我這裏的香也是日趕夜趕的,唯恐不足備,若再去了一個調香師,改明兒我上你們中原,找你進些香料得了!”


  賈意:“正經的調香師自然不敢求,你家出去的,時常沾惹這些個香啊粉啊的,恐怕外邊尋得差不多的調香師都不及您這裏的一半哩。”


  家主:“嘴跟抹了蜜似的,都誰叫你的,年級也不大,好話跟倒了車的核桃,一把一把的。”


  賈意:“您老說的,這都是肺腑之言啊!”


  家主:“虧得我漢話說得,不然你這些個心裏話,誰曉得裏!”


  賈意:“那您老肯勻出個把奴幾,就讓我同香貨一道帶回去,今晚就要啟程的,趕了些,不好再勞您招待!”


  家主:“那你就把她一並買了去吧。”


  賈意:“十兩銀子可夠了?”


  家主:“一鬥金。”


  賈意:“貴了些。”


  家主:“那規矩香已教你殺了個自虧,還不準這女奴賣得高啊!”


  賈意:“那規矩香按原價出,這女奴,十兩銀!”


  家主:“半鬥金,再不能少的了!”


  賈意:“成吧,就當交個朋友,往後需要什麽,捎上信來,您給我托送過去,怎麽樣?”


  家主:“車馬辛勞,香料貴價,有個閃失也不好說,還是常來常往的好!”


  賈意:“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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