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這年頭不時興下毒了
潺顏的烹茶技藝不過習自中原一皮膚黝黑的貴族娘子，那娘子本就是個半吊子，同她學焉能有成，連茶餅好壞也不認得很全。平日裏仗著舉止矯揉，濫竽充數尚可，真著同內行的茶博士比劃，可是要吃大虧的！
當下妍兒擇了稍顯澀口的紫靈作烹，紫靈，顧名思義，取自中土的紫色茶芽所壓製的茶餅子，產於嶺南邕州一帶的靈山縣，相傳是由鐵船僧在此間創設廟宇，見植被皆自天養，生得欣欣向榮的氣象，故而同茶博士和茶師傅議論起來，費了好些周折方製成此茶，得了這個諢號。
以椰花和臼舂搗，紗麗（極精細的帶針眼的布料，隻上等貴族得用）裁成小塊兒包覆，待茶湯始成，以紗布濾了渣滓，置於冰壺，再以耶泥紗麗小包一齊浸漬，包身由一條棉線牽著，係於壺口懸置在壺內，椰泥精華得以緩緩透之，牛乳和果蜜是單擱置在冰盞的，臨喝時再兌上椰花茶，香、甜、醇、涼之餘，沁人心脾，駐足的使女無不叫好，嘖嘖稱奇。
反觀潺顏，不過照先前一般，一鼓作氣地把材料悉皆混在一起，雖說有紗布濾著，但湯色難免混濁，且保不齊有細碎之物浮於其表。入口酸澀之氣，腐朽之味，全占了！將椰花的香氣敗得一絲兒也無，勉強入口之餘掙紮著咽下，有受不住者假意回頭以帕子掩口，淨往上麵吐了個幹淨。
潺顏又不瞎，見她們這副形容，不由動氣：“一個個的，裝出這副模樣給誰看呢！難不成我的茶湯就這般差勁，教你們如此苦楚！”
從前的三公主小膳房掌司瑪蒂·卡特卡羅茵因當初田螺玉米的公案被貶黜為粗等使女，自個兒雖有失職之嫌，可卻深深妒恨於她，索性撒潑道：“大頭人薦的茶博士就是比您能耐些，我等下下之人平日哪有這些精細物可以吃的，自然是稀罕，形容上失了矜持也屬常情！可您哪裏比得我們，吃穿用度怕是那些清減的太主們（薑嫿之流）都不曾享用過，怎得也炮製不出一盞像樣的椰花奶茶，連黑耳房裏預備的都要比這個來得順口些，不信你去問問！”
潺顏氣噎，賭氣吃了盞妍兒治的奶茶，實在挑不出錯處，隻好恨恨地銜碗嚐自己的，果真是難以入喉，高低立現。但她立馬覺察出茶味的酸餿衰敗，一點不剩地悉皆吐了個幹淨！心頭更是了然，敢情故意給自個兒調換了次等茶品，她鳳眼圓睜，橫眉倒蹙地看向揀茶的雅拉·爾塔洛納，見她一臉的幸災樂禍，忙不迭將未使淨的茶餅朝她的臉上甩去，未及分說便就她的身子拍打了幾下，嘴上刻薄道：“教大夥兒評評，給我的，和這新來的茶餅，是不是一個樣的高貴，別把人看小了，稍有變故就揀高枝攀去了，也不照照就那粗蠢眉眼，配上台盤不配！”
雅拉·爾塔洛納也不是省事的，立馬拿頭朝她明晃晃頂去，潺顏沒防備，腳跟兒沒站穩，差點沒趔狙，好在妍兒及時上前扶住，見她仍欲撲上前廝打，因又攔著道：“姐姐沒得為解渴的蠢物置氣，依著妍兒的意思，姐姐不過念在我個新人，多有謙讓才治出這麽壺奶茶取笑罷了，單憑您從前的名頭，女王的貼身使女，護命之功的，怎會是連奶茶都打不好的？真要這樣，別說我們，女王先就發落了，哪兒能優榮您至今日！莫要推搡拉扯，沒得弄疼了手，氣壞了身子，白糟心。”
不得不說，這番話恭維得甚是得體，潺顏反倒不好發作了，隻得說道：“還好你是個明白人，即如此，我喝了你的茶奶，你也別客氣，權且把我的這盞喝了，今日的事就算揭過，再不提的！”
妍兒聞言，先怯懦道：“來了天癸，不方便飲茶！”
旁的使女有感其實誠的，也有以為她扯謊據不肯喝的，但悉皆止不住笑意。
引得潺顏愈發不忿：“我就知道，都是嘴上會哄人的，怪不得能得人舉薦，青雲直上！”說完，作勢又要拉扯雅拉·爾塔洛納。
妍兒知她揶揄，且看不得她拉扯旁人，隻得接過她的奶茶，一飲而盡。
潺顏見此光景，氣息方漸平。想著雖不盡如己意，但她也算乖覺，知道給自己留下體麵，日後也不怕她就此拿喬，越過自己，遂勉強笑道：“都散了吧，免得教人以為咱們躲清閑，懶怠事物了！”
正當她預備去後殿將息，哪料妍兒徑自歪倒一旁，虧得近身的馬蒂和雅拉給扶住了。
因她是頭人薦來的，眾人不敢慢怠，急急遣了才進來的小使女圖冉·布拉亭晚去請醫婢荏莘，這邊又是掐人中，又是抹活絡油的，務必催著她醒轉，弄得個人仰馬翻。
荏莘腳不沾地地奔了過來，與她細細查看，立馬著人搗了三升青蒜汁與她灌下，吐出了適才的奶茶，卻仍不見一絲兒醒轉。又以銀針刺其百會和腦戶二穴，放了點子血，這才慢慢開眼。
荏莘輕聲道：“有何知覺？”
妍兒弱弱道：“眼睛明亮了些許，隻是為何.……”
荏莘柔聲說她：“你且好生將息，莫要勞神，一切皆由頭人與你做主！”
複又見使女雅拉·爾塔洛納對她十分盡心，便草草命她照拂，又令一幹使女悉皆退了出來，省得眾人鬧得她一個病人不得安生！而後趁勢仔細詢問了才剛的緣故，做好做歹地吐出了好些東西！又探了探潺顏的奶茶，直道：“你自個兒喝過不曾？”
馬蒂先搶白道：“人家可是女王的紅人，怎會喝這個茶，隻抿了一嘴就吐了，權當漱口！”
荏莘了然，才要議論，頭人鳶尾就進來了。看著一個個傻立著，似是議論何事，半點兒宮人的自持也無，心底愈發著惱，便不悅道：“都吵吵嚷嚷的混作一團，幾個意思，莫不是瞧著女王寬鬆，愈發大著膽子懶怠了？”
馬蒂先自說道：“頭人且問醫婢就知道了!”
鳶尾看向荏莘：“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