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藍夭·憶往昔
風聞不曾謀麵的宮主立後,藍夭奇道:“怎生模樣?”
綠淼暗歎:“形容尚小,身量未足,但看眉眼,隱隱現出傾世容光,且肌膚勝雪,粉麵含春。”
藍夭詫異:“真有如此美貌?”
綠淼冷笑:“我什麽識見,輕易不誇人的!”
藍夭猶自議論,冷不丁一人竄出,沉聲道:“召你回來單為與人磨牙嗎?還不同我述職!”
綠淼忙道:“包統領,奴要給妍後預備茗飲,先退下了。”
包藏淡淡地說:“去吧。”
藍夭一臉柔順,恭敬道:“包統領,夭兒知錯了!”
包藏一臉猥瑣:“知道就好,隨我來吧,我幫你改改就成了!”
約摸過了半晌,藍夭一身的抓痕和咬印,習以為常地穿戴齊整。
包藏猶嫌不足,肆意把玩挑弄,口裏說道:“浪婦,你那對兒女有消息了嗎?”
藍夭搖頭:“打今年開春就再沒消息!”
包藏登時不悅:“你別躲懶,不跟你說了,上唐門那兒探聽動靜?你到底去沒去?”
藍夭也沒好氣道:“我怎麽沒去了!那霞兒從前對我又抓又踢,我隻當她沒個成算。
怎曉得她在唐門竟能動心忍性,從門主到掃地的啞叔,沒有不說她好的。
加之她自個兒鑽研的獨門秘術,給唐門添了不少進項,眾人護著她都來不及,怎會幫著挖她牆角。
再有,也不知她怎生編排我,那次我親自登門拜訪,連個端茶的丫頭見了我,都像防著毒蛇猛獸,三緘其口。”
包藏猶不死心:“那劍塚呢?”
藍夭擺手,複又搖頭:“那更了不得!”
包藏不解:“怎講?”
藍夭像是自嘲一般,與他細細分說:“當時,他勸阻霞兒不可對我動粗,還想著他中了我的苦肉計,定能乖乖為我所用。天曉得,比他妹還來的!”
包藏:“又吃癟了?”
藍夭附和:“兩月前,我動身前往劍塚。方圓三十裏的人一見了我,就朝我扔臭掉的雞卵,爛尾的菜葉。口裏盡是一些諸如妖精、禍水和喪門星之類的野話。
我被囉唕得不輕,好容易強撐著進了劍塚。那掌門夫婦恰巧閉關,與我會麵的是他們的一對雙生女。提起她們,我就來氣!”
包藏追問:“怎麽你了?”
藍夭無力地說:“一口一個,師兄去哪兒與你何幹?
不過續弦一流,真把自個兒當娘了?
妻賢夫禍少,你但凡是個好的,陸師兄也不會早早沒了阿爺!
真能對他兄妹好,誰肯流落在外?
巴巴兒作出這副張致,到底是賣弄風情呐,真不愧是舞姬一流,慣會裝樣子!”
包藏越聽越窩囊,不由揶揄她:“看來你那短命鬼生出的崽,比他強得多!”
藍夭最聽不得這話,忙地拿話扯開:“後來,又聽說,他在劍塚那些年,把我給的銀錢悉數施舍給鰥寡老弱。
自個兒得閑跟人走鏢,有攢幾個錢也悉數拿去修學堂,開墾糧地,做的善事都可以惠及人祖孫三代了!”
包藏白了她一眼:“你說上這一車話有何用,我實與你說吧,宮主覺著你我不濟事,親自出馬了!”
藍夭聳聳肩:“我也是黔驢技窮了!”
包藏趁勢說道:“你幹脆把妝苑和裝苑並入長安吧,那兒才是宮主的大計,你若先自取中,成了氣候,得了宮主抬舉,指不定就跟我並肩了!”
藍夭顧影自憐地說:“並肩又如何?您不肯賞我個痛快,總要借著您的元陽續命,沒個盼頭!”
包藏不無深意地說:“沒個盼頭也好過登時咽氣了吧!”
藍夭直言:“若得速死,誰肯苟活!”
包藏突地抓起她的金發,不耐道:“活膩了,想死,成啊!屆時,把你的身子製成死傭,比十個死士還能打!”
藍夭咬著牙,不屑一顧:“您不就這點能耐嗎!從小威脅到大,誰還怕你不成!”
包藏越發添了氣惱:“有氣性,我倒要看看,你這把骨頭能杠到幾時!”
他說完就將她一把扔進狗籠,掏出支黑骨笛,兀自吹奏。
藍夭周身似有爬蟲入體,層出不窮地湧動,整個軀體都擰巴開來,十分猙獰可怖。
看她嗷嗷大叫的痛苦情狀,包藏十分得意,吹奏得愈發起勁。
直等她暈厥過去,他方止住了聲,扔下一句:“爛骨頭,憑你,也敢抱怨!”
不知過了多久,藍夭才漸次醒轉,她掙紮著倚著籠,看著手上的芬陀利花戒,不禁憶起她的陸郎。
那一年,她奉命潛入天竺,伺機混進禪寺。
那一日,芬陀利滿池,與君初見,他起頭便是一句:姑娘甚美,如同池中的芬陀利,潔白美麗。
她從未被讚美過,打記事起,便沿街乞食。直到遇見包藏,她被帶到一個時常漆黑的宮殿,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牢籠。
每日頂著麵具,同九個年紀相仿的搶食三個饅頭。
起初,她寧肯餓著肚子也不願去爭去搶,包藏把她埋在土裏,隻露出頭供她喘息。
她就一直倔強,直到第十日被罰,她餓得發昏,朦朧間聽到幾個同去搶食的孩子議論:“她怎麽還不死,包統領說了,少一個人,才能多給一個饅頭!”
在此之後,她就變了,每次都能搶到兩個饅頭。
在這你爭我奪中,她慢慢長大。
一日,包統領讓大夥第一次在人前摘下麵具。所有女孩裏,她是最漂亮的!
因著一雙藍眸,統領給她起名藍夭,領她去宮中的教坊。她換上華麗的衣飾,研習妖嬈的舞姿,吹奏動人的音律,習得聲、色、藝。
正當她覺著自己也能活得出彩之時,教習嬤嬤與她說道:“再過半月,你要去天竺完成宮主教派的差事,先去包統領那兒聽規矩!”
她依言去了,隻見包藏光溜溜的上身,連頭發也禿得一根不剩。
她款款地說:“包統領,教習嬤嬤讓我跟你學規矩!”
包藏笑道:“先從養蠶學起吧!”
她雖不解,但照舊做了,那蠶特別細小,好容易才抓起一隻。那小家夥就順著她的手飛竄,硬生生鑽進她的耳蝸。
再接著,包藏拿出一支黑色的骨笛吹奏起來,周身如同崩裂般,鑽心的痛楚,刺痛的幹癢,向她不斷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