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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古怪的費婆子

  泔水池邊,花飛一邊謄寫今日的賬目,一邊張望門口的動靜,費婆子打那日在二姑家挨了新娘子的拳腳,至今還不大鬆泛,手腳依舊酸疼。若有細碎的夥計,花飛不用差遣便幫她做好。


  費婆子有感於心,見他掛念妹妹的模樣,失魂落魄的,少不得勸慰道:“老婆子我知道,你滿心疼你那妹子,但帶她走的又不是旁人。且影蠻那孩子極好,屈不了她。保不齊比你這作阿容(阿容,南詔語,譯為兄長)的還周到!”


  花飛嘴上應著,可心裏愈發叫苦。粉丫頭明擺著是章仇元帥的禁臠,既容不得別人作踐,亦看不慣他者獻殷勤。總而言之,自個兒吃力不討好!

  正自躊躇,影蠻同花粉踱門而入,對花飛喊話:“你妹給你帶回來,要不要數數,頭發少沒少根?”


  花飛:“師兄見笑了!”


  花粉:“是呢,師兄受累了!”


  影蠻:“不相幹!”


  影蠻見他那股子死裏逃生的神采,總覺得他們不像兄妹,更像是誓死守護的仆從和容顏絕俗的主子。


  他倏忽間一瞥,同從前一般,一遝厚厚的賬本,詫異:“之前犯了事的衡獲,也領了個把月的差事,才允準把賬本拿回去謄寫。而你,才來了不出半月。”


  花飛附和:“圓道師隻說,近日連逢諸多香客還願,又是供海燈,又是射丸藥,更有甚者,打點香火,問名占卦,熱鬧不堪。入賬明目和諸位道祖師爺的射利,更比往常多出十倍不止,需得抓緊謄寫,不得有誤,勒令務必當日賬當日畢,才不至疏漏!”


  花粉一個兒勁地搖頭,鄙夷道:“那你不會說,在泔水池邊謄寫是小,可沒人監管是大,倘或出了疏漏,算誰的?再者,你見過幾位東家放心把賬本叫仆從輕易帶走的?”


  經她一說,花飛愈想愈不對勁,不由跺足長歎:“真是飛來橫禍!”


  花粉也自愧悔,到底是自己拉他趟渾水的,隻得款款地說:“罷了,當務之急,這燙手的山芋是丟不開了,不若好生吃下,還不被噎著才是正經。否則,你就是下一個蘅獲了!”


  花飛半信半疑,看向影蠻:“真這麽要緊?”


  影蠻也是一臉的篤定:“大王廟的香客,有多一半是世家顯貴,非尋常可比。內裏的陰司數之不盡,治病射利不一定就是行善舉,藥也是可以死人的,倘或從賬目被外泄,牽扯出害命謀財的案子,即便是道師祖幫著遮掩,那涉事的人家豈肯罷休,蘅獲就是被活剮了!”


  一席話下來,花飛的臉都綠了!


  花粉隻覺得有理,可她有荼蘼夫人贈的藥散,還有影蠻襄助,即便不能輕易揭過,逼到絕境也無妨,有土元帥做靠山,不妨事!

  多年之後,章仇為她身故,她直直三月,未曾說過一個字,隻為她信他,覺得他無所不能,終究錯過。此是後話,不消細說。


  見花飛那臉慫樣,她忍不住打趣:“阿容,師兄說的是,你真該好好地替自己的性命堪憂才是!”


  花飛無語凝噎。


  一旁的費婆子一言不發,隻安生聽他們說話,冷靜地形同陌路!

  花粉麵上淡淡的,可心下狐疑。


  影蠻寬慰花飛:“先靜觀其變吧!”又囑咐花粉:“明日茶會有貴客,你早些入眠,養足精神為上!”


  花飛和花粉附和,送走他之後,各自歇息。


  人定之後,費婆子躡手躡腳地起身,看了眼閡著雙目的花粉,方安心下榻。


  月黑風高,她悄悄地出了泔水院,往前頭走去,殊不知,一俏麗的身影緊緊尾隨。


  原來,花粉隻是閉目養神,盤思費婆子的異樣舉止。他兄妹倆待她不薄,她也是如同老母般關懷他們,怎關乎生死的隘口,怎得就不聞不問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正胡亂猜想之際,費婆子竟悄悄兒出去,正好跟上去探個究竟。


  在岑木樹下,豎著倆狹長的人影。費婆子近身,花粉隱在惜花叢中,定睛一看,竟是方將和方奪。


  費婆子顫巍巍地說道:“那花粉同影蠻走得近,連帶著看顧花飛。圓道師讓花飛謄寫的賬本,叫粉丫頭瞧見,三言兩語挑出厲害關係,差點沒把花飛嚇暈過去。”


  方奪謹慎道:“那丫頭片子可不簡單,哄得道師祖十分回護。”


  方將附和:“影蠻有無話說?”


  費婆子:“他隻說靜觀其變!”


  方將搖頭:“那小子看著恭謹,不苟言笑,可上上下下沒有敢挑他事的,也不曾見他得罪過誰。”


  方奪不以為意:“不就仗著道師祖回護,看把他給能的!”


  方將擺手:“同樣都是道師祖回護,方道爺的師父是怎麽沒的,旁人不知曉,你也裝憨不成?可見,影蠻那小子不可輕易得罪!”


  方奪:“行,我會把握分寸的!”


  費婆子見他二人無甚可說,懇求道:“二位道爺交代的事兒,老奴悉皆照辦了,能不能就放過二姑一家老小。”


  語畢,她磕頭如搗蒜。


  方奪不耐煩地說:“急什麽,等花飛閉眼了,才好放心把人給你送回去。”


  費婆子滿麵落寞:“那,那也成,可能否容我與她見上一麵。”


  方奪才要嗬斥,方將攔住,淡淡地說:“行吧!”


  於是,費婆子便跟著他們出了廟,上了馬車。


  花粉正在苦惱如何跟上,影蠻先從岑木樹上竄了下來。


  她喜出望外:“你怎麽在這兒?”


  影蠻反問:“我覺得費婆子今兒個不置一語,不發一言,定是心裏藏事。”


  花粉附和:“跟我想一塊兒去了,我隻一味裝睡,沒成想她果然古怪!”


  二人沒再耽擱功夫,花粉同影蠻駕著馬車悄悄兒尾隨。


  花粉納悶道:“師兄怎麽有現成的車馬和車夫呢?難不成未卜先知?”


  影蠻笑道:“阿娘今日才備的,說不放心你下次同我騎馬回去,看你身子瘦弱,怕磕著碰著!正好附近有自家的營生,寄放在一處,倒也便宜。”


  花粉心頭一軟,想起貴婦姨母也是這般,誠然說道:“夫人委實心善!”


  影蠻冷然:“委實偏心才是!”


  花粉見他吃味,登時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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