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仙姑上門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蓮好:“大娘子別抱怨了,奴婢陪您紮花吧!”
穆大娘子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老公和老大打仗去了,老二忙著讀書,老三玩去了,隻剩我一個孤鬼了!”
百無聊賴之際,蓮美進來回話:“大娘子,何仙姑有事要稟。”
穆大娘子笑道:“茗兒不成器的翁婆又有事故?”
蓮好一旁湊趣:“那可不!您才用過早食,可巧來了個話袋子,解解悶正好!”
思及此,穆大娘子登時來了興致,爽利地說:“叫她進來回話!”
何仙姑是何人?
話說穆少將軍馳騁沙場,身邊總要有個把心腹,首屈一指的便是校尉何貴。那廝膽氣十足,乖覺較常人更是多出了兩分!但凡帳中的瑣事,穆少將軍悉皆交予他備辦。不僅能周全的兵士和睦,又不借勢耍威風貪小利,故而也得了穆老將軍的賞識,連帶著女眷也時常過府交接。
一日,見穆少將軍麵有犯難,何貴便好意問詢,隻求與他排解。知曉了自家將軍的娃娃親,他能不幫著調停。趁著休沐,便與家中娘子好生商議了一番。
他的娘子未嫁與他之前,與他家門對門住著。她家阿爺是靠算命占卜謀生,故而自己也學了些岐黃兌卦之術,被人戲稱“何仙姑”。因著這個緣由,她雖嫁做人婦,時常做些相看福禍的買賣,結識了不少娘子貴人,聞得不少秘辛。
乍聽了郎君的囑托,竟是上司穆少將軍與詹中正的姻親始末。她理了理自己的人情冊子,恰好有個鮑香羽,詹中正的寵妾。與郎君拍了拍胸脯,應下此事。三下兩下喚來家裏的管事婁通,指名找他家娘子尺素練。
這尺素練又係何人?
尺素練,人如其名,家裏做染坊的。最早的時候,開張並不容易,隻一個幫工並爺娘兄弟。幫工姓鮑,大家都喚他鮑叔。
那鮑叔也有一個與他東家一般年紀的閨女,名喚香羽。因著布匹賣得好,時常晝夜兼工。尺大娘子念著鮑叔是個鰥夫,便做主接了香羽過來,與自家閨女素練一道玩耍。就這樣,鮑香羽跟尺素練一同吃,一床睡,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後來,尺家的作坊做大了,鮑叔也積了名氣,另起了爐灶,攜香羽離了尺家,但彼此的交情依舊。
到了成婚的年紀,尺素練如願嫁給遠房表哥婁通。婁通起先跟著鏢局的師傅學了些功夫在身上,接了活計,難為尺素練,愣是跟著他走南闖北。
因緣際會,一次走鏢時,救下重傷的何貴,幫著宰殺了幾個吐蕃的細作。
何貴惜其英勇,感其恩義,好說歹說,硬是讓他棄了本業,同他回府,安排了個管事與他做做。
重回故土,且好生安頓了,便要訪親會友。自然逃不掉兒時的手帕交,鮑香羽。彼時,二人相逢,尺素練才知她已經與人為妾,隻愁沒個生養。可巧自家的主母何仙姑最擅此道,便從中牽引,叫二人熟識。
經何仙姑指點,鮑香羽才曉得原委。自己多年無所出,竟是出在常年擦拭的脂粉上!她剛給詹光做妾時,詹大娘子巴巴兒拍給她用的。她自己想著顏色輕薄,鮮紅香軟,便不疑有它。天曉得,那是草紅花製的,常年滲進皮脂,已是傷了根本。
用何仙姑的話說:“便是有孕,多半不能保全。即便保全,胎兒也會因體弱,一輩子藥罐不離身。”
鮑香羽麵如枯槁,心中恨意滔天,又苦,又氣,又恨,真真沒個死所!
虧得何仙姑一句:“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不若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被她提點,鮑香羽決計不生,隻把些銀錢在手,便是趕下堂去,也能過活。
可尺素練心疼她的手帕交啊!這會子,被何仙姑喚來密談了許久,半公半私的,她立馬與鮑香羽傳話。這鮑香羽不負所托,哄得詹光酒後吐真言,洞悉詹大娘子的陰司。
此後,何仙姑、尺素練和鮑香羽三人,詹府但凡有些奇聞軼事,便爭相告知與穆大娘子。
眼下,何仙姑被蓮好帶入內室,穆大娘子央著她一個炕上說話。她隻得屈一膝於炕沿之上,半身猶立於炕下。
穆大娘子歪在榻上,蓮美搬了杌子與她墊胳膊,又有婢子含翠捧著髹黑盤案,饌有茶湯和花糕等葷素點心。
她呷了口熱騰騰的昌明茶,看向對麵的何仙姑,笑道:“你就坐好吧,蠍蠍螫螫的!”
何仙姑忙道:大娘子寬厚,從不拿大,可奴家不能錯了規矩!”
穆大娘子白了一眼,隻好叫蓮美給她續杯,邊問道:“又出什麽奇聞了?”
何仙姑捂著嘴笑:“說來還是天作之合呢!大娘子,詹中正同耿副正做親了!”
穆大娘子正吃著糕,險些沒噴出。她又是好笑,又是嫌惡地問:“那耿副正不是被卓冬才退了親的?詹光竟肯與他家做親,莫不是那贗品學她阿娘,閨閣裏失了檢點?”
何仙姑也學著穆大娘子,一臉嫌惡地搭話:“據說是詹瓊那丫頭設計陷害鮑小娘不成,反被她將了一軍,指了這門天作之合!”
穆大娘子愈發鼓起了耳朵:“還天作之合,快一字不落地與我說說!”
何仙姑附和:“說來也是因鑫王才引的!”
穆大娘子放下食箸,認真說道:“又與鑫王何幹?”
何仙姑道:“鑫王近來的情狀,不是明擺著說與眾人,絕了對穆府少將軍的念想?”
穆大娘子沒奈何地說:“誰說不是呢,三天兩頭地送禮,庫房都快堆不下了!”
何仙姑:“鮑小娘把這情形說與詹中正,同他細數厲害,詹中正也是悟徹,怕詹大娘子發昏,一味地拿娃娃親與您作好作歹。又怕一個不留神,叫鑫王察覺,盤查詹瓊的底細。登時打點了,預備遣她回莊子。”
穆大娘子:“這詹光還算明白,隻是那老嫗婆必定一哭二鬧三上吊,要把她的心肝肉肉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