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深謀遠慮
老二郝方煙癮極大，但在討厭煙味的辰哥麵前，隻能強忍，忍的多少有點焦躁。再說這次辰哥召回二人，意思明擺著就是自己無能嘛！
這幾年辰哥漸漸退到幕後，準備洗白了，幫裏的很多事其實都交給他了，不客氣的說，他幹的不錯，沒有辰哥直接領導的飛狼幫一直穩定發展壯大，是自己努力，當然也是辰哥用人得當。
隻是這次實在太窩囊了，被一個毛頭小子搞得如此狼狽，束手無策。這幾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算是付之東流了。
也多少聽到了幫裏兄弟，以及江湖上一些難聽的傳言：郝老二這回硬不起來了。
所以他此刻心裏最是矛盾，一方麵希望辰哥親自策劃趕緊把這事解決，一切重回舊軌；又隱約的希望辰哥這次大動幹戈也對付不了那小子——至少說明不是自己無能，是那小子太狡猾了！
習慣的摸了摸口袋的煙，又趕緊縮了回來，這個小動作也沒有逃過似乎低頭養神的辰哥。“抽嘛，你個大煙鬼！”辰哥笑的很溫暖。
“十幾年前你還記得不？咱們幾個打了一夜牌，第二天一開門外麵的小弟都以為失火了，撂著蹶子栽著跟頭的要找水救火。”
眾人發出一陣輕笑，郝方也笑了：“不抽了，這回我決定戒煙，真的戒了！大哥罵我，說不是我戒不了，是下不了決心，隻要下了決心，啥事做不成？”
辰哥哈哈一笑：“就是這話，隻要下了決心，啥事做不成？你說呢，老哈。”
老哈是個看上去很幹癟的老頭，看起來是老頭，其實他才四十幾歲。臉上的皺紋深的跟刻刀刻上去一般深不可測，在黑黑的臉上肆意縱橫，花白的頭發倒是茂密，也梳的整齊，卻更加顯得老氣橫秋。
之前的老哈一直反對使用暴力對付唐浩，他覺得解決問題有很多渠道，很多方式，殺人隻是其中一種而已。
但兄弟們對此嗤之以鼻，以為你老哈是諸葛亮哪？還要不戰而屈人之兵？黑社會就黑社會，玩什麽深沉？斬草除根才是道上兄弟們對付敵人的真理。
而且是唯一的真理。
為這件事老哈曾單獨找過辰哥，深入的談了自己的意見，但辰哥當時也覺得老哈太謹慎了，沒有搭理他。現在忽然點名讓他說話，也是略表一點悔意。
老哈皺了皺眉頭，說話都帶著喘息：“老大說的對，有誌者事竟成嘛，我今天這裏要表個意見，以前我說的都不作數了。”
眾人有點詫異的看著他，卻見他又喘了一口氣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我們跟唐浩的矛盾還沒有激化到這個地步，所以我建議用較為柔和的方針。”
“現在！”老態龍鍾的老哈忽然好像變了一個人，聲音也變的洪亮：“隻能你死我活了！”
眾人都在心裏悄悄歎了一口氣，這話老哈終於說出來了。飛狼幫是一個團體，飛哥是一個圖騰，黑社會也是需要信仰的。
外人詆毀汙蔑這信仰都沒關係，但幫裏的兄弟們，虔誠的信眾們若是有了懷疑，那這座堅固的殿堂就要開始慢慢產生裂紋了，後果如何，不問可知。
“慶忌不死。”徐小龍輕輕拽了一句隻有辰哥和郝方聽得懂的話：“魯難未已。”
意見統一了，士氣也鼓的差不多了，最後隻剩下具體計劃了。辰哥掃一眼徐小龍，要說帥，這位最帥，要說壞，這位最壞。
徐小龍又是微微一笑，如果有女人看到他此刻的笑容，十個可能有九個都會芳心一跳。
“我這幾天在城裏轉了轉。”他頓了一下說：“兄弟們知道城北郊那片棚戶區吧？”見眾人點頭接著道：“我計劃就在那裏辦了姓唐的。”
他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折疊紙來，打開足有一米見方，卻是一幅衛星圖片。隨手拿起一支筷子，對站起身圍上去的眾人像個作戰參謀一樣開始講解。
眾人聽得聚精會神，隻有辰哥穩穩坐著閉目養神。小龍的計劃他早已經知道了，不算精細，但絕對夠陰損，也難為他真的動腦子了。
不管計劃怎麽樣，至少看出來用心了，這就是一種很好的態度，說明無論什麽時候，什麽環境，這些老兄弟都還是在處心積慮的想著如何效忠幫派，效忠自己的。
他在軍隊的時候，曾聽團裏一個作戰參謀說過一句話：再完美的計劃，也至少有一千個漏洞。這句話他一直沒忘，而且深以為然。
其實前兩次對付那小子的行動，也不全是蠻幹，都是底下兄弟們根據以往積累的經驗來謀劃的。若是對付普通的一個黑幫悍匪，那絕對十拿九穩，但實在不料那小子居然如此滑頭。
抓住一個機會就溜了出去，若是溜出去的漏網之魚也就算了，魚可不會回來咬人。那小子卻是老虎，放虎歸山，被他咬住可就是個死，就算一巴掌呼過來也是半死。
幫裏已經死傷了十幾個兄弟，還有已經殘了的老五，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計劃做出來當然就是為了實施的，但什麽時候實施卻是辰哥需要考慮好了的，他現在還沒有考慮好。
辰哥不像兄弟們想的那麽簡單，他要考慮的是不是一個子的問題，而是一個局，大局，全局所以他看的要遠的多，也深的多。
姓唐的背景還沒有完全查清楚，除了康茂集團，這小子身後隱約還有別的勢力。這股勢力雖然到目前還沒有顯現出強大的作用，甚至根本沒有露相，但辰哥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且唐浩究竟是個什麽人，他到現在可以說也並不了解什麽，至少了解的都是表麵的一些東西。他們之間本無仇怨，若不是老熊那個王八蛋，飛狼幫也不至於惹上這麽一位。
辰哥是狼，狼的本性絕不止凶殘那麽簡單。其實狼的智慧都在狐狸之上，而且一頭狼永遠都不會放鬆自己的狀態，一直到死。
狼在平時走路都是很慢的，但走兩步就三回頭，因為危險不一定來自前麵，身後看不到的，才最危險。
華夏醫學會的派過兩次人來，辰哥都沒有親自出麵，隻是交給老二接洽，這至少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
他們說的雖然隱晦，但意思很清楚，那就是除掉唐浩。有時候辰哥甚至有點佩服這小子，竟然能夠在樹了飛狼幫這個黑道強敵外，還有功夫徹底的得罪了華夏醫學會這個白道大鱷。
華夏醫學會的勢力有多大？辰哥想想都心悸。但勢力再大也不等於可以為所欲為，尤其是一些髒活兒，他們大概還是不屑幹的。
這也是他們要跟飛狼幫合作的原因之一。雙方都是老狐狸，都希望借著對方的手來除去自己的心頭大患。
前兩天華夏醫學會派來的是一個副會長，這人分量也算夠了，給出的合作條件也算優厚：事成後給辰哥一個名譽教授的頭銜；負責給康茂集團以及省城警方施加壓力；提供巨額行動資金。
這些固然重要，但最吸引人的是，辰哥可以借此跟醫學會交上朋友，從而結識他們身後的勢力，這對飛狼幫以後的發展可是至關重要的。
盡管如此，辰哥還是決定再等等，他相信對方比自己還急，待價而沽，辰哥期待一個更好的價錢。
這件事若是從好的方向看，其實很可能是雙贏的結果。
他敢近乎明目張膽的把小龍和老七召回來，就是因為華夏醫學會的私下承諾。他們用鼻子也能想到兩人這次回來絕不是探親的。
此外飛哥還有一個隱晦的意思在：讓江湖上的人看看，飛狼幫還是這麽狂，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當然他自己也打了招呼，做事不要怕麻煩，也不要怕欠人情，人情不是用來存著的，是用來交流交換的。每一次交流都會讓這種“友情”更加堅實。
所謂深謀遠慮，運籌帷幄，也不過如此吧？
輕輕的咳嗽一聲，把麵前的涼茶移開。眾人停止爭論，立刻安靜下來，都默默的看著他。“談的怎麽樣？都基本了解了吧？”飛哥還是輕言細語。
眾人無語，大家也都知道自己肯定壞不過小龍，計劃基本定了，爭論的隻是一些其實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前期準備工作就由小龍負責吧，老二統籌全局，大家都用點心。老七！”老七剛坐下又彈射一般站起來“老大！”
飛哥嘴角露出微笑：“你小子就負責喝酒，咱哥倆也好久沒有痛快的喝一頓了，今天不醉不休！”
這頓酒很熱鬧，氣氛也很融洽，哥幾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好好的喝過了。行酒令，劃酒拳，扯著耳朵灌酒，大聲笑罵喧鬧，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少年意氣，意氣風發。
但他們已經不是當年的他們了，他們之間的情感也不是當初的那種情感了。每個人其實心都明白，他們再也不會像當年那樣挺身而出的給在座任何一個兄弟擋刀子了。
不在背後互相捅刀子可能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每個人似乎都醉了，但其實每個人都沒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