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帝王
葉奈何早早的就去了洛陽，帶著沈妄。
洛陽依舊是那般模樣，和他們記憶裏一般無二，葉奈何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家的味道回來了。
葉府很新，新的她心痛。
“妄哥哥，你看，這洛陽還是當年的模樣啊。”她回頭，看著別扭的沈妄。
“這倒是。”沈妄看著周圍，笑道。
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我們走吧。”笑笑。
“好。”
對話平淡的讓沈妄覺得極為幸福。
這樣的對話，給人一種細水長流的溫柔感。
葉家祖墳，葉奈何端了點心果子香燭紙錢放在二老的墓前，然後拿出來了一塊巴掌大的水晶，水晶裏，是一個白衣的女子。
明月。
“你為何如此。”沈妄問她。
“她殺我洛陽葉家三百多口人，此仇不報，我不得為人。”她看著他，說的很認真，認真的帶了殺氣，沈妄注意到，她的眼角有一點發紅。
葉奈何是有心魔的，這一點沈妄沈焱葉雨生心裏都清楚的緊。
可是他們從沒有看到過葉奈何出現心魔發作的情況。
他們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她一次性爆發出來，那就不是麻煩的問題了。
那是要命的事。
沈妄閑著沒事就往葉奈何平日裏點的香裏加平心靜氣的東西，葉雨生給她的青桐琴也是這個意思。
可是葉奈何已經很久沒有彈了。
他知道，那根緊緊束縛著葉奈何的那根弦，要崩斷了。
後果……沒人能夠預料。
當然，沈妄這個三觀歪到壓根沒有那種東西的貨壓根不在意葉奈何別的，隻要葉奈何不對她自己的身體做什麽，殺人放火他都很樂意奉陪啊。
葉奈何把明月放到了墓前，起身，準備離開。
“你就這麽就完事了？”沈妄有些疑惑“不說些體己話？”
“他們聽不到的，我想說給你聽，大可以換個地方慢慢說。”歪頭看他。
“你還真是……”沈妄無奈的看著她，久久無語。
你啊，為何要這般理智。
“所以我們回去吧。”輕笑。
“你不怕那東西，被人偷了？”指指那水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很是漂亮，讓人很有偷的衝動。
葉奈何笑容僵住了。
哈哈哈好像是這樣啊哈哈哈。
“要不我們的魔尊大人來幫個忙唄，加個不可觸碰的buff好不好。”賣著萌。
沈妄無奈的表示沒有聽懂“扒複”是什麽，但是不可觸碰他倒是聽懂了，揮揮手布下禁製“除了你，估計沒有人能觸碰它了。”
“包括你嗎？”聽他意思，這禁製好像很牛逼啊。
“嗯，包括我。”溫柔“說過了，除了你，誰都不行，自然是包括我的。”
“……”葉奈何沉默了，謎之冷場。
“你不開心嗎？”
“不，隻是突然沒話說了。”所以她和沈妄的相處方式一定是有問題。
沈妄也沉默了，讓他找個話題和葉奈何繼續聊下去簡直是太難為他了。
“算了。”葉奈何歎了口氣，哭喪著臉“我們回去吧。”
沈妄努力了半天終於注意到葉奈何今天穿了件墨梅白底的繡花對襟齊腰襦裙，外罩了件淡青色的大袖衫，仙氣飄飄的樣子，提裙走的時候露出她的平底繡花弓鞋，婷婷嫋嫋。
“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沈妄開了口。
葉奈何愣住了，我去，什麽情況，沈妄在……誇她的衣服！逗我？他會注意這個！
“嗯，我也這麽覺得。”笑眯眯的“可是我挑了好久的。”抬起袖子“你看我這袖上的蓮花怎麽樣？”
雙麵的繡花，針腳細密到看不出來“嗯，很好，誰繡的？回去我賞她。”
“我自己繡的。”開心的笑，眉眼彎彎。
“奈何何時學的刺繡？”驚訝，他記得當初她是能把鴛鴦繡成鴨子的存在。
葉奈何捂住了臉“不許回憶那隻鴨子！”暴走。
沈妄一個忍不住，生生笑出聲來。
葉奈何“……”沈妄你變了，你以前不愛笑得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一隻傳訊蝶飛來，停到了葉奈何的指尖，消散。
葉奈何如遭雷劈。
“怎麽了？”沈妄看見葉奈何愣住，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大哥……上戰場了！”他是個文官啊我說！軒轅皓是瘋了吧！就算葉墨是個名士也不能這麽幹啊！他清談還不錯但是上戰場是什麽鬼啊！
沈妄整個人都不好了“葉墨大哥？戰場？”
“嗯。”苦著一張臉“看來，我暫時是絕對回不去魔宮了。”
“你要去邊疆？”
“不，我要先去京都打軒轅皓一頓！”暴走。
沈妄“……”你也是絕了，人家一個皇帝不要麵子的啊！“打吧打吧。”絕對的讚同，隻要不會對你造成影響他就絕對沒有意見。
“好，去京都。”伸個懶腰拉著沈妄一起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皇宮附近。
她摸出來了軒轅皓給她的那塊通行令牌，想了下，就這麽直接到了皇宮門口給門衛“小女子葉家奈何，求見陛下。”
沈妄無言的看著她，你也真的是……率性。
門衛小哥也是有種想哭的衝動。
大小姐你當這裏是誰府上，遞個拜貼就能進啊！
然而他可以不去通報嗎？
當然不可以，你沒看見那位大小姐身後的那位殺星已經開始冒黑氣了嗎！別人哪怕再家大業大都好說，可是這貨根本不是人啊！陛下都搞不定她啊！
“諾，奴才這就去通傳。”抱拳恭敬道。
“謝過小哥了。”微笑。
門衛小哥淚流滿麵的轉身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急報急報！葉家小小姐求見！”
葉奈何僵硬著微笑“……”小女子求見軒轅皓為毛是急報？軒轅皓到底給了她個啥玩意？
“奈何要等嗎？”沈妄問道。
皇宮正門前基本沒有什麽人，空曠而孤獨，她還穿著那件衣服，略略有些單薄，風起了，沈妄給她披了件米色的鶴氅“冷了嗎？”
“有一點。”她往他的身邊靠了靠“我在想，軒轅皓在想什麽。”她閉目，莫名的疲憊。
“他在逼你。”
“我知道。”葉奈何輕笑道“隻要我動了手，這場戰爭軒轅皓就絕對是最後的贏家。”她捂住了臉，目中晦暗不明“可是他不必如此的，他開口的話，我一定會幫他的，我的朋友不多，軒轅皓不該這樣逼我，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有些人，是做不了朋友的。”沈妄冷漠的開口，給她緊了緊披風的帶子，上麵也繡了素色的蓮花，他看見了葉奈何眼角的緋紅，更深了。
皇宮的大門對她敞開了，葉奈何牽了沈妄的手，抬步向前，他看了眼她的側臉，很美。
他們一起踏過皇宮的金磚，不知為何，這富麗堂皇的皇宮隻讓她感覺到了冷，徹骨的冷，她握緊了沈妄的手，看著蔚藍如洗的晴空，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一個藍衣的小宮女快步走了過來，給她福了福身“奴婢晴雯見過葉小姐。”
“是陛下讓你過來的。”
“回小姐，請小姐這邊請，陛下已經設下了宴席，請小姐過去。”
“好。”葉奈何笑著點頭，一如既往的是那溫和無害的樣子。
晴雯在前麵帶路，葉奈何跟著後麵，沈妄護著葉奈何，很是微妙的氣氛。
宮殿厚重的門被推開，主坐上的男子穿了錦繡華服，冠冕堂皇。
可是葉奈何覺得他老了。
很老很老了。
美人奏琴，舞姬起舞，葉奈何笑得溫柔。
“民女葉奈何見過陛下。”
“奈何算不上民女吧。”軒轅皓輕輕的笑“葉家可是現在當之無愧的第一世家。”
“那又如何呢？陛下已經不想葉家存在了不是嗎？”葉奈何依舊是笑，無悲無喜的看著他。
“奈何姑娘此話怎講？”軒轅皓明知故問。
“陛下讓文官上前線帶兵，不是要奈何前往嗎？”
樂聲，停了。
一片死寂。
“陛下想要什麽，小女子已經明白了，小女子會送到陛下的麵前，可是小女子鬥膽求陛下一件事可好？”葉奈何笑得甚是完美，可是被大袖掩蓋的玉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葉家不會有反叛之心，可是我請陛下明白這一點，我葉家是世家沒錯，但是我葉家沒有反叛之心，無論是洛陽葉家還是京都葉家！”
軒轅皓看著近乎崩潰的葉奈何，突然明白，他們回不去了。
可是這是一定的不是嗎？他很清楚這一點不是嗎？身為這一切的製造者，他自然是明白這一切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麽，他的心，還是會痛呢？
“我保證，在陛下在位期間，不會有任何天災人禍，隻要我葉奈何活著一天，這個誓言就不會改變。”她轉身，鶴氅的大袖劃出凜冽的弧線，沈妄拉住了她的手，卻發現她已經是玉手冰涼。
“奈何。”軒轅皓突然開口，聲音很大，在死寂的大殿裏分外清晰。
葉奈何沒有回頭。
“對不起，還有，我不後悔。”所謂帝王家的命運，不過是如此的事情。
帝王，是沒有朋友的，有的，隻有臣子。
所以，他在把所有人變成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