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冬天的故事有些悲傷
過年的時候，杜晏森又來了臨海，特別高興地給薑小茶打電話，“薑小茶，我去你們家拜年吧，都還沒有去你們家玩過呢。”
這自來熟的語氣，真的讓薑小茶特別無奈，連路晗都不會輕易地說來他們家拜年，杜晏森真的太會給自己找存在感了吧？這樣想著，薑小茶的語氣就格外疲憊，“你該不會又跟你們家人吵架了吧？”
她很清楚，她根本就攔不住杜晏森想做的事情。
杜晏森就開啟了懟她的模式，“什麽叫做又吵架了？哎，就是在家裏被三姑六婆數落這種那種的事情有點不耐煩，就出來玩耍一下。快把地址發給我，我買了禮品過去。”
也沒有在跟薑小茶商量。
薑小茶既不需要他來，也不需要他買禮品。正要這麽說，發現杜晏森已經掛掉了電話，她能說什麽呢？隻能認命地將地址發了過去，以免過一會兒他對她進行電話轟炸。
然後她就順便把路晗過來招待一下杜晏森了，路晗跟他兩個人還是比較“聊得來”的，至少來荼毒薑小茶的時間就明顯減少了。
對路晗來說，杜晏森是一個極具威脅的潛在情敵，就算薑小茶沒讓他過去，他都要過去看看的那種，於是處理了手中所有的事情，就以最快的速度來了林家。
兩個小時之後，薑小茶還是沒有看到杜晏森的人影。薑小茶忍不住說：“這兩天臨海市應該沒有這麽堵了吧？難道他是被人給拐走了？”
路晗樂得杜晏森不來，就說：“可能他也發現了大過年地去別人家裏不好吧。如果不來也挺好的，省的你麻煩了。”
這時候，薑小茶接到了一個電話，號碼顯示是市人民醫院。聽到對方說完了之後，薑小茶臉色慘白。
一個多小時之前，杜晏森從超市裏麵買了年貨出來，哼著歌走在人行道上。冬天是一個令人放鬆的季節。哪怕帽子口罩捂得非常嚴實，也不會被人認為是可疑人員，因為滿大街的人都這麽做。而杜晏森，也可以毫無偶像包袱地走在行人之中。
突然，杜晏森的左邊有一輛卡車橫衝了過來。司機努力地睜開眼睛，好像是綠燈？好像是紅燈？管他的呢——
在刹車刺耳的聲音中，杜晏森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疼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緊接著，好像是整個世界都離他遠去了。杜晏森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他買的東西，也飛出了很遠的距離。
有人尖叫了起來：“天哪！出人命了！快叫救護車！快報警！”
“那個司機是酒駕吧，感覺出人命都還沒有清醒過來……”
在一些嘈雜的人聲之中，幾個人被匆匆而來的救護車帶走了。後來，醫院的人既聯係了杜晏森的家長，也聯係了最近一個通話人，就是薑小茶。
如果可以的話，薑小茶希望能夠將這個電話當做詐騙電話，直接掛掉，然後打開門，就能夠看到鮮活的杜晏森了。可是她不能，因為電話顯示是不能騙人的，而且他們也沒有要薑小茶的錢，隻是跟她通知了這件事。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杜晏森本來應該到了的，卻遲遲沒有出現。
怎麽會這樣呢？隻是短短的這麽一點時間。
路晗已經注意到了薑小茶慘白的臉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說，“小茶，發生了什麽？別忘了我還在你的身邊。”
薑小茶抬頭看他，眼淚在眼眶裏麵打轉，快要落下來了，但是她又努力控製著，沒有讓它落下來，“怎麽辦？杜晏森出車禍了。”
路晗的臉色也是一變，剛才他還希望杜晏森不要出現的，但是他絕對不是希望，他以這樣的方式消失掉。他的情緒絕對是比薑小茶更複雜的那個，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小茶，別急，我們馬上就去醫院，看看是什麽個情況。”
“嗯。”薑小茶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他們匆匆趕到了醫院，杜晏森的父母都不在臨海，他們反而是他唯一的親友了，有警方的人守在那裏，告訴他們情況，“醉駕的司機參加宴會到了淩晨，喝了一瓶白的，然後闖紅燈撞到了好幾個人，杜晏森也是其中一個。”
“司機本人也在搶救，如果能活下來，等待他的量刑會很高的。杜晏森的情況不是很好，他的父母也在趕來的路上，你們……可以陪陪他。”
事實上，所有受傷的人之中，杜晏森的傷勢是最嚴重的，能不能救活，有一部分就是靠運氣了。聽說還是個明星呢，結果出了這樣的意外……每年春節，大概都會出幾起酒駕事故吧。警官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不過有些話，是沒有必要跟他們說的。
現在還是應該給他們一點信心。
薑小茶覺得自己已經不會做其他動作了，隻知道不停地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薑小茶的臉上都是眼淚了，她心中惶恐，甚至忍不住覺得，為什麽酒駕的人那麽可惡，為什麽他不自己去死，還要拉上別人？
路晗拿著紙巾幫薑小茶擦眼淚，還不停地說：“小茶，你別哭了，杜晏森會好起來的，有句話不是叫做禍害遺千年嘛。你要相信醫生的能力。”
薑小茶一陣點頭，好像已經相信了路晗說的話，但是眼淚卻一點都沒有因此變少。
期間有護士出來取過好幾次的血袋，甚至有說杜晏森這個血型的血液已經沒有庫存了。好在之前就已經料到了這是一個大手術，從其他醫院緊急調了不少過來。
十幾個小時之後，杜晏森的父母也趕到了，看起來都是衣著光鮮的中年人，但是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憔悴。杜晏森的媽媽抓住了薑小茶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我們阿森沒事吧？他一定沒事兒的對不對？”
可是薑小茶卻沒有辦法告訴他一個否定的答案，隻能說：“他還在手術中。”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主治醫師還有其他人都出來了，杜晏森的媽媽又衝過去問，“阿森是不是沒事兒了？”
主治醫師帶頭鞠了一個躬，說：“對不起。”
那個優雅的女人突然哭了起來，倒在了杜晏森爸爸的懷裏，還喃喃道，“不會的，阿森怎麽可能就這麽離開了呢？我要去見阿森！我要去見阿森！”
“好好好，去見去見，但是你不要這樣了，阿森肯定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的。”男人的聲音有一絲顫抖，眼眶通紅。
薑小茶下意識地抓緊了路晗的手，說，“騙人的吧，晗哥，你說這會不會是什麽整人節目？之前我聽到杜晏森的聲音，都是真實的呀，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快呢？”
路晗握緊了薑小茶的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此時他的內心也充滿了懊悔，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懷著惡意去揣度杜晏森，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原本一個鮮活的人，會在什麽時候離開你的身邊。
他們跟著杜晏森的爸爸媽媽去看了杜晏森的遺體，他安靜地躺在那裏，好像隨時能夠醒來。隻是臉上還包著紗布，他媽媽泣不成聲，一邊說：“阿森那麽臭美的人，發現自己是包著紗布離開的，一定會特別傷心，不管是什麽時候，他都希望自己是最光彩照人的樣子呢。”
她又說：“當初就不應該答應阿森出門的，如果他沒有來臨海，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阿森，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啊……”
薑小茶被勾出了心事，掙脫了路晗的手，走到了他的爸媽麵前，說：“對不起，叔叔阿姨，我應該阻止他的，對不起，如果我阻止了他，就沒有這樣的事情了。”
她可以在很多環節上避免掉這場車禍的，不讓他來他家，或者是讓他不要買年貨，又或者是在他到臨海的時候就來接機。隻做了其中一件事，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傷了。薑小茶這樣告訴自己。
杜阿姨淚眼朦朧地看著薑小茶，過了許久，才說，“你們可以回去了。不怪你們的，這是一個意外，誰都不知道，意外什麽時候會發生。辛苦你們了。”
然後再也沒有看薑小茶一眼。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能夠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薑小茶身上，可是他們不能這麽不講理，讓薑小茶背鍋，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杜晏森不會因此而醒過來。就算他們能夠因此而感覺到舒服一點，那也是自欺欺人的舒服。
可是他們也一樣不想看到薑小茶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無法醒過來的杜晏森。
路晗拉著渾渾噩噩的薑小茶離開了醫院。
不久之後，薑小茶就看到了杜晏森的訃告，包括他的死亡原因。
娛樂圈驚動。雖然在活著的時候，杜晏森絕對不是最討人喜歡的藝人，但是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忘記了曾經的恩怨，表達對杜晏森的緬懷。他已經不再是競爭對手了，對往生的人不夠尊重的話，是很容易被嫌棄的。
粉絲們聞訊而哭，“為什麽會這麽突然，他明明那麽年輕，我以為我會粉他一輩子的。”
“難道是因為上帝也喜歡他，所以才會帶走他的嗎？”
“希望醉駕的司機能夠得到嚴懲，我的天，阿森風華正茂，卻因為這樣的人渣死掉了……”
“希望醉駕的人都能引以為戒吧！”
薑小茶流了太多的眼淚，這個時候已經哭不出來了，微博上點滿了蠟燭，薑小茶的心中也點滿了蠟燭。
她像是吐槽一樣跟路晗說：“不對，杜晏森才不像他們說的那麽完美，他的性格可爛了，之前這個人還吐槽過他來著，結果這麽快就換了說辭。”
“嗯。”路晗都仔細地聽著。
薑小茶又繼續說：“可是，他的性格再怎麽糟糕，脾氣再怎麽不好，都不應該去死啊，他還這麽年輕……”
“嗯。”
路晗帶薑小茶下車，然後看著她說：“小茶，你很難過，我也一樣。在他來之前，我就想著，如果他可以不來就好了。現在就覺得自己特別的自私。但是後悔是沒有用的。他一定不希望我們為他傷心難過，對不對？”
“我們要做的，就是記住他，然後更好地活下去。”
冬日的天空，時常布滿了陰霾。兩個人朝家的方向走去，薑小茶覺得，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地冷。
起風了，卷起了一些雪沫，一些飛花。
那個肇事司機也一樣沒有醒過來。杜晏森的父母放棄了法院判決的高價賠償金，再多的錢，也沒法讓人死而複生，他們家並不缺錢，他們說：“如果可以，希望以後都不要有這樣的意外事故了。傷人傷己。那個家庭，也已經足夠悲傷了。”
薑小茶拉開窗簾的時候，發現出太陽了，陽光透過了窗戶，刺得她差點落下了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