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所保留的喜愛
可是明知道路晗不是畏罪潛逃的凶手，薑小茶還是放不下心，一方麵是擔心林嘉言，他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要脆弱的少年，另一方麵就是謝如錦話中的冷漠，她說“會將一切交給警方處理”，但隻要她認定了路晗就是凶手，那路晗絕對不能那麽簡單地逃脫。
林嘉言有謝如錦去關心了，所以路晗的狀況，會比誰都危險得多，的確，路晗比許多同輩人都要強，可是也隻是如此了。事情因她而起，薑小茶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路晗蒙冤。
但是她又能做什麽呢？
薑小茶有些束手無策的茫然。她已經有太長太長的時間沒有遇到過讓她束手無策的事情了，因為她身邊有林嘉言，有路晗，有韓婉念，總會有個人能夠幫助她的。但是現在，他們都幫不到她了。
突然，薑小茶靈光一閃，當即給韓婉念打了電話過去，韓婉念是置身事外的人，而且作為她的朋友，韓婉念是真正站在她這邊的。
“小茶，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呀？”韓婉念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嬌俏的喜悅，林嘉言的事情剛剛在臨海市的上層圈子裏流傳開來，她還是不知情的，隻知道薑小茶現在正在雲省旅行，突然接到她的電話，不免有些驚喜。
薑小茶飛快地說：“念念，我遇到麻煩了，如果這個麻煩是我解決不掉的，而且林家也不能幫我，我應該找誰比較合適？”
“小茶你做了什麽啊？為什麽會連林家都解決不掉？”韓婉念沒有得到薑小茶的回應，不由也著急了起來，“小茶我幫得了你嗎？”
“不可以，所以我需要你幫我想想，我還可以找誰求助？”
韓婉念沉吟了一會兒：“就算對方不是你喜歡的人，你也會去求助嗎？”
薑小茶心中咯噔一聲，卻說：“會。”
“你知道的，薑家，隻要你開口求他們，他們肯定無法做到坐視不理的。”韓婉念說。
薑小茶的一顆心沉到了穀底，沒錯，薑家是她最不想求助的地方，但是這顯然是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了。韓婉念說得沒錯，隻要她舍得下麵子跟薑鵬程求助，就算是砸鍋賣鐵他都會幫她，因為他對她始終都有那麽一份虧欠。
“我知道了，讓我再想想。”薑小茶聲音低落地說。
最後，薑小茶決定讓韓婉念幫忙留意一下事態的發展，如果路晗真的沒事的話，那麽她也不需要求助薑家了。
當然，聽說了林嘉言和路晗的事情時，韓婉念也是非常震驚的，雖然她不會像薑小茶那樣信任路晗真的不是凶手，但是既然隻是為了證明清白，而不是銷毀證據，韓婉念也是願意去做的。
而事情就像薑小茶想象的那樣，哪怕路晗要求調出KTV的錄像，其中路晗和林嘉言先後完好無損地從包廂裏麵走了出來，後來林嘉言到底是被誰打傷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路晗還是有很大的嫌疑的，謝無雙提供的資料和監控中路晗走出來時候的表情都可以證明，兩個人的相處不怎麽愉快。
路晗是重要嫌疑人，再加上林家那邊的施壓，很可能到最後所有的罪名都會囫圇地冠到路晗的頭上。雖然路晗已經因為缺少證據暫時被放出來了，但常常會有人來找他的麻煩，到底是誰派出的人，其實也很好理解。如果等事情傳到北大那邊，他的前途就堪憂了。
薑小茶終於沒法再等下去，撥通了薑鵬程的電話，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薑鵬程權衡了一番之後表示：“隻要林嘉言沒有說是路晗做的，或者是沒有出現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是路晗所為，我會保他沒事的。”
掛了電話之後，薑鵬程的臉上還掛著激動的笑容。他不覺得薑小茶隻有遇到了為難的事情才聯係自己是多麽過分的行為，他很感謝薑小茶在遇到為難的事情時願意聯係他，作為父親，為女兒解決麻煩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薑小茶好不容易才會麻煩他一件事情，所以薑鵬程自然會盡心盡力地去做好。
另外一邊，薑小茶知道路晗暫時安全，也放下了心。好好的一場旅行，竟然演變成了一場勞心勞力的較量。
不過薑小茶沒有停下她的腳步，都已經走出這麽遠了，還因為臨海市的事情急匆匆的回去，那也太不值了，而且謝如錦現在還怨著她，回去也見不到林嘉言，沒有什麽意義。
薑小茶有點像迷信一樣地相信“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這句話，她沒有忘記自己出來旅行的目的，也不想中途而廢。
波光蕩漾的洱海，像是在唱一首深情的歌謠。與真正的大海相比，它顯得更為柔和與多情，薑小茶躺在沙灘上，任細細的沙子流到她的臉上，然後像海水一樣蔓延開來。這不是一個波瀾壯闊的地方，但是能夠讓人的心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其實一開始薑小茶也沒打算來大理的，從小生活在海邊的她對大海的景色並不陌生，而且洱海隻是一個稍大一些的湖泊而已，她覺得沒有什麽好看的。
薑小茶在麗江停留了挺長一段時間，跟她住在同一個青旅中的還有一個流浪歌手。白天的時候正巧在街上遇到過，晚上進了同一家青旅，不免讓人覺得這是緣分，兩人相視一笑，慢慢就熟稔了起來。
也許是麵對陌生人不會有什麽秘密，也許是這個地方莫名就會讓人輕鬆，他跟薑小茶講過很多自己的事情，薑小茶也會跟他傾訴一些煩惱。其實也未必是覺得說出這些事情就會有人幫你解決，隻是多一個人傾聽，心裏會好受許多。
然後那個叫做阿信的流浪歌手就會告訴薑小茶：“去洱海吧，在到達一個地方之前不要對它下定論。”
他跟別人也不一樣，別人推薦一個地方，總是會說那裏有多麽多麽好，可是他不說，就等著薑小茶自己去探索。
薑小茶覺得大理不在自己的計劃之內，有些心動卻沒有下定決心。而阿信又給她下了一劑猛藥，“有時候總是要做一些計劃之外的事情的。我覺得你會喜歡那種感覺。”
於是薑小茶考慮一下，真的到了大理。或許是之前她沒有覺得大理有多好，洱海有多麽美，所以到這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被震撼了一下。
暑假的時候雲省的旅遊景區人都很多，她躺在沙灘上的時候，耳邊回蕩著遊客們的嬉笑聲，歡快地組建成了她的背景音。但是薑小茶竟然沒有覺得喧鬧，反而覺得這樣很好，會襯托得她的內心沉靜與安穩。
現世安好像是每個文藝青年會說的話，薑小茶明明不是這樣的風格，曾經甚至嗤之以鼻過，但是今天，她真的感覺到了。曾經的踟躕與悲傷散去，留在心中的就是那份篤定了。
好像她從未畏懼過。
好像這條路，她依舊可以走下去。
在那一瞬間，薑小茶知道，她不必在走下去了，她已經達到了她旅行的目的。
很多人都說，能讓人成長的是那些絕望的打擊，戰勝它，你就贏了。但其實未必會這樣。真正的成長，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的，它可能存在在你生活的一草一木中，當它來的時候，你會明白，你受到了洗禮。
薑小茶回家的時候，身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其實她的外表也隻是把養了幾年的長發剪成了利落的BOBO頭而已，但是熟悉她的人看見了，總是會覺得有些不適應，總覺得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已經對不上號了。
半個月前林嘉言就已經醒過來了，當然大家也非常糟糕地發現，他的自閉症又嚴重了一些，好像回到了沒有見過薑小茶時候的樣子，不愛說話，眼神也是空洞的，看著你的時候，不知道思緒已經飄到了哪裏。好在他本人承認那天晚上被打不是路晗所為，但始終沒有說過到底是誰做的。
薑小茶先去了醫院，林嘉言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作後續觀察，這個時候謝如錦也不會整天守著他了。
“小茶。”看到薑小茶的時候，林嘉言的眼睛還是有了神采，但是喑啞的聲音卻不像當初的少年那樣幹淨了，他甚至沒有熱情地過來抱抱她。
薑小茶心中莫名酸澀，變的不僅是她，還有他們。但是不是所有的改變都會盡如人意，薑小茶知道曾經的她有多麽糟糕，所以在努力變好，可是那個叫做林嘉言的少年，那個她期待不會改變、她也以為不會改變的少年，卻因為傷害而漸漸關上了她的心扉。
“沒關係的，小茶。”林嘉言幫她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珠。原來在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薑小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剩下的淚意都憋了回去，對林嘉言說：“謝謝你，嘉言哥。”
林嘉言領會了她的意思，“不用謝，而且那本來就不是他做的。”
“你還記得是誰嗎？或者說，你能猜到是誰做的嗎？”猜到這可能是林嘉言不願意提起的話題，但是薑小茶還是想試試，那些人用的手法，不像是想要謀財，更像是想要害命。隻有雙方之前結仇了才會這樣，但是林嘉言很少出門，又能跟誰結仇呢？
如果林嘉言知道的話，隻有薑小茶能夠問出來，也隻有問出來了，才會讓他免於噩夢——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隻要是林嘉言害怕的東西，如果不說出來，就會常常在噩夢中糾纏著他。
每個做噩夢的人都會明白那種無人可以求救的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