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生命之光
薑小茶想起來，以前跟路晗一起自習的時候，她拿著一本《洛麗塔》在看，她覷了一眼路晗清冷的神色，有點惡作劇一般地開始朗誦：“你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同時也是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那時路晗的反應隻是好笑地看著她，就像所有好脾氣的兄長一樣。
直到今天，薑小茶這樣仰望著路晗的時候，她才突然間發現，原來他們的關係從來都不平等，她就像一個仰望他的信徒。這樣的關係，或許從一開始就漏洞百出，可是她早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不想去看。
看到前麵擋路的路晗，韓婉念也噤了聲，有些擔憂地看著薑小茶。他們冷戰的原因，韓婉念聽薑小茶說過，她當然是站在薑小茶這邊，認為他太過分的。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著，這樣詭異的氣氛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然後路晗慢慢地攤開了手，手裏是一塊亮晶晶的水鑽星星，明顯是女孩子的裝飾物。薑小茶摸了摸發卡，今天下午的時候韓婉念就注意到了鑲嵌在她的發卡上的星星不見了，她以為丟了，沒想到竟然被路晗撿到了。
“這是你的星星。”路晗說。
薑小茶沉默地接了過來，眼裏卻隱約有了淚意。這句話，就像他們的一個暗號一樣，他知，她也知。
薑小茶喜歡看星星，不過臨海市的汙染挺嚴重，這兩年已經很少看到無垠的星空了，有一天她跟路晗一起散步回家，她突然問：“如果我要星星，你會摘給我嗎？”
這個問題，跟“我和你媽媽一起掉進河裏，你救哪一個”有著異曲同工的無聊和為難人，路晗思考了一下，問她：“你很喜歡星星嗎？”
那時候薑小茶很用力地點頭，她想起沒有來臨海市之前，每天晚上她都可以躺在屋頂上看星空，海風吹來，仿佛連星星都蕩漾其中，真的太美好了，那是一種無法複製的美好。
於是路晗告訴她：“我會給你的，請你再等等。”薑小茶開心地笑，其實她也不在乎路晗是不是真的會給她弄來一顆星星——隻要在初中的時候學過中學這門課程的人都會知道，摘月亮摘星星都是不切實際的。但是這都不能阻擋薑小茶的開心，甜言蜜語再假，隻要有人願意相信就好了，她就喜歡路晗會用一種嚴肅地語氣滿足她的一些小幻想。
“這隻是第一個星。”路晗說。
薑小茶突然就原諒了他之前的過分冷漠的理智。或許路晗就不是那種感性的人，或許他就習慣了首先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但至少他會嚐試著用她的方式對待她，願意為她展現他並不擅長的一麵。
習慣了一個人的感性，感動就少了，而一個向來都是理性的人突然為你感性，才是內心柔軟的根源，沒有人能夠擋住攻勢。
因為一個發卡，兩個人的冷戰也終於結束了。不過後來，薑小茶也沒有嚐試著要跟路晗提起綁架的事情了，哪怕路晗試圖重提舊事，也會被薑小茶尋找話題給岔過去。她知道，無論討論多久，他們都不能避免一場爭執，或者說，他們看似客觀，但都有著自己的私心。所以，幹脆讓時光將其蒙塵吧。
最近薑小茶的心情很低落。
自從有了人工智能小塔的幫助之後，薑小茶發現自己的生活方便了很多，找資源、刷論壇不必多說，小塔還有解答問題的功能，就算是奧賽的難題擺在它麵前，它也能夠用最完美的方法解答出來。
小塔說，它可以自主上網，然後在眾多網絡信息中找出相關資源，然後轉化為自己的，之後就不會出什麽差錯了。那時候薑小茶還驚歎，能夠不斷進化的人工智能，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能超過她了呢。
不過薑小茶也不是科幻小說中杞人憂天的人，也不會考慮未來人工智能會不會統治人類，她隻是找到了小塔的另外一個功能——課外輔導老師。當然這也不是問題的所在，韓婉念知道了之後甚至非常羨慕。
問題在於，薑小茶從來不會限製小塔自己在網絡上亂跑，它的能力比一般的電腦高手還要厲害，但對待有些問題還是太過簡單，保護自己的意識太少了，有時候它也會悄悄地跑進一些黑客們限製的論壇中去看那些數據，但是忘記掩飾自己的行蹤，就被黑客們跟蹤了上來。
薑小茶的電腦可能會比很多人的電腦要更安全一點，但是也沒有安裝非常高精尖的防火牆。當小塔發現自己被追蹤的時候，它就知道問題的麻煩了，可是薑小茶電腦的CPU也不夠它大戰一場，所以剛剛切斷了追蹤的聯係，小塔就陷入了沉睡中。
沉睡之前，小塔給薑小茶留下了一條信息，說明了它沉睡的原因，以及附上了一句再見。
早已習慣了小塔的存在的薑小茶趕緊聯係了林嘉言，希望他能夠喚醒小塔。可是這一次，林嘉言也是無能為力，隻能安慰她：“我需要解決兩個算法的問題，可能過兩天就好了，小茶你別急。”
連林嘉言都用了可能，說明讓小塔蘇醒過來的時間，也有可能是兩三年。
薑小茶很自責，覺得如果不是她放任小塔的行為，小塔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她發現有太多類似於這樣的時候，她明明抱著一顆希望它過得很好的心，但是這樣的心情卻往往會給人帶來災難。
“嘉言，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想來如果可以的話，小塔一定不希望它的主人會是她這麽蠢的笨蛋的，連高二那麽簡單的問題都要它一個人工智能來教，甚至害它很可能無法再醒過來了。
林嘉言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腦袋，但是發現他們現在隻是在視頻而已，於是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不是這樣的，小茶，我們都沒有討厭過你，這次是小塔自己太大意了，你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小塔會不會醒過來，它肯定會很開心跟你相處的時間。”
就像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認識薑小茶。她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好多時候都顯得莽撞與脆弱，可是在她身邊的時候，會覺得特別溫暖與真實，就像世界都亮起來的真實。
薑小茶的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她一直盯著林嘉言的眼睛，來確保自己聽到的都是真實的，“是這樣的嗎？”
“嗯，我六月份就可以回去了，等我回家的時候直接在程序裏麵修改，可能會更方便一些。等小塔自己醒過來，你自己問它不是更好嗎？你知道的，人工智能是不會欺騙人的。”林嘉言向她保證。
薑小茶眼睛亮了亮，“你六月份就要回來了嗎？”
家裏少了兩個人的感覺還是很明顯的，本來就空曠的別墅顯得更加空蕩蕩的了，以前薑小茶覺得跟謝如錦相處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可是他們離開之後，她想起來的都是一些溫馨的場景，不得不說，人總有失去了才會學會珍惜。
“嗯。”看到薑小茶因為他回去而開心，林嘉言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切了一些，眼睛笑得彎了起來。
穀歌那邊自然是不願意讓林嘉言這麽快就離開的，事實上，他們希望特聘林嘉言為特約程序谘詢師，但林嘉言拒絕了，他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在公司或企業中工作，而且他更願意去創造自己的東西。不過經過了培訓，林嘉言的確從別人的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對穀歌公司的觀感也很不錯，於是約定，如果有合適的項目，一定會首選與穀歌合作開發。
因為知道林嘉言快要回來了，薑小茶原本沮喪的情緒都消散了許多，畢竟，隻要林嘉言在，小塔就有回來的可能的。
而且，六月就要到了，意味著路晗的高考也要到了。薑小茶沒有太多的時間難過，按照慣例每周的周末給路晗送她自己煲的湯，然後在路晗刷完試卷的時候陪他在學校的小林路上走走，放鬆心情。薑小茶可沒有忘記，他們說好了會去南大的。雖然路晗的成績一定沒有問題，但是考試講究狀態，萬萬不能鬆懈。
林嘉言回來的時候，是高考的第二天，薑小茶他們都是放了假的。但是林嘉言推開門的時候，發現薑小茶沒有在家，才知道她去等別人高考了。
林嘉言有些失望，緊緊地抿著薄唇，謝如錦根本看不出什麽來。他特地讓謝如錦不要提前告訴薑小茶他們回來的具體時間，就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但是他這個驚喜卻撲了個空，能有好心情才怪了呢。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林嘉言就拿起了小塔的容身之所——一塊黑色的移動硬盤。雖然小塔的程序複雜，但是在沒有運行的情況下，大硬盤也足夠容納它了。既然小茶不在，那他幹脆讓這個驚喜變得更大一些吧。林嘉言這麽想著，將硬盤連接上自己的電腦試圖修複。
可是當程序跳出來的時候，林嘉言才發現，小塔的麻煩，似乎還真的有些大……
另外一邊，屬於夏天特有的毒辣的陽光明晃晃地落下來，因為高考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下麵擠滿了人，薑小茶一口口地喝著水，但還是覺得熱，更多的是焦急，時間像是過得特別慢，又像是過得特別快。現在正在進行的是英語考試，薑小茶將雙手放在胸前，虔誠地念著上帝他老人家的名字，頗有些小心機地想著，保佑大家的英語成績的，應該向上帝祈禱會比較有用一些，像她這麽機智的人應該很少了。
其實路晗是不想讓薑小茶過來等著的，但是薑小茶執意要來，並且振振有詞地跟他理論，考生的家長肯定會來大部分，他也絕對不能輸了氣勢，而且如果她不來的話，路家肯定是會來人的，雖然是關心他，但到底見麵了還是會尷尬，而她在的話，就是一麵完美的擋箭牌了。
見薑小茶這麽堅持，路晗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飽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說：“到時候你可別後悔。”顯然是有預料到高考這兩天學校門口的情況的。
不過薑小茶雖然又熱又累，卻也不覺得後悔，而是希望她能夠給路晗帶來好運。
有考生家長看到薑小茶一個小姑娘孤零零地站著，覺得有些有趣，問她：“你哥哥也參加高考嗎？”
薑小茶肯定地點點頭，頗為自豪地說，“我哥他成績可好了呢。”她平時也叫路晗為晗哥，現在叫起來也毫無壓力。
“你家裏怎麽沒有大人陪著過來？天氣這麽熱，你一個小姑娘站在這裏也太不容易了。”也有家長關心她，他們都一樣站著，自然也更能理解薑小茶的辛苦。
薑小茶搖搖頭：“還好啦，如果能夠給我哥帶來好運，再辛苦一些也沒問題。家裏長輩都太忙了，有我在也不會出什麽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