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其實一樣膽怯
路父路母都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人，他過來借錢之類的也都盡量地滿足了他，也沒有跟他提過還錢的事情。人的欲望都是被這樣養大的，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路父路母雖然有錢，雖然心善，但到底不是慈善家，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欺負的對象，一來二去的，原來那麽一點情分也都耗盡了，自然不想再給什麽好臉色。
但是對於路晗來說，一邊是他的親生父親，一邊是他有十幾年情分的養父母，最難過的當然也是他了。於是他隻好要求親生父親以後不要找到路家來，如果缺錢的話直接找他。路晗更加努力地訓練，拿獎金，路家不需要他的錢，結果他就拿了自己的私房貼補了那個男人。
人心都是有相背的，你對一方好了，對另外一邊就很難付出相同的感情來了。路家和路晗的疏遠也成了一個必然趨勢。
“爸爸媽媽都說不能對哥哥太好，他們也不是討厭他，隻是覺得對他更好的話，那個男人肯定會變本加厲地從哥哥那邊拿錢的。他們覺得哥哥的做法沒有必要，因為那就是一個無底洞，永遠都填不滿的，可是他們也沒有立場去插手這件事情。”
路嘉垂著頭說，雖然年紀小，但是見的東西多了，懂的也不少，說話的語氣都是老氣橫秋的。
一直以來，路嘉都是將優秀的哥哥當作榜樣的，他很想跟大家炫耀，其實他有這麽一個優秀的哥哥，至於炫耀的方式嘛，當然就是希望路晗能夠陪他出去玩，送他上個學，在他的小夥伴麵前露個臉，但是自從他們的關係變得冷淡之後，他就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路晗是路嘉崇拜的人，所以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偶像能夠回頭看他一眼。
“所以，你過來看他也不願意讓他看見？”
路嘉輕輕地點點頭，手指別扭地絞在了一起，“其實哥哥是不希望看到我的吧，我很麻煩，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拖油瓶。但是爸爸媽媽也很擔心他，所以我就偷偷過來看看。”
“剛剛那些人是怎麽回事？我上次還看見路晗跟他們打架了。”薑小茶覺得有些難過，不知道是為路晗，還是為路嘉，但是她還是繼續問著。
路嘉那秀氣的眉毛皺成了一團，“他們還打架了？唔，也不是不可能啊，所以說，都是那個男人的錯。”
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路嘉也沒有仔細說，肯定是跟路晗的父親有關係就是了。
可能在很多人眼裏，路晗屬於那種很難接近的人，但是薑小茶知道，其實他很重感情，哪怕是知道親生父親的過分，也很難真正做到置之不理。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跟那些人起衝突也是很正常的了。
自己的親人再討厭，也不想看到他們被外人說三道四啊！
最後，薑小茶隻是摸了摸路嘉的腦袋，什麽都沒有說。
送路嘉回家時，開門的是一位氣質高雅的女人，客氣地朝薑小茶點點頭，就領著路嘉回去了。
本來薑小茶擔心路晗心情會不好，想要在他那兒多待一會兒，有個人陪著至少不會覺得很無聊。但是薑小茶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路晗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老師留的作業都做完了嗎？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不不不，我沒有事情做啊。”薑小茶托腮看著路晗，希望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到一點難過的神情，這樣她就可以順其自然地安慰他了。但是如果他不願意，憑薑小茶這樣的段位，想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還是有些困難了。
這麽笨拙的安慰方式，路晗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一直以來，知道他的情況的人很少，而知道的人，比如謝無雙，他們的性格相似，更加沉默內斂，不會說出什麽煽情的話來。
但是這樣的感覺，其實也不差。路晗心中覺得熨帖，反過來安慰薑小茶，“不用擔心我的，我很好，其實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對誰都很好，不是嗎？”
薑小茶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總會覺得有些別扭，努力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但是他們真的很關心你的。”
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看著路晗的笑容，薑小茶就知道了他想說什麽。她喪氣地垂下頭，想要安慰別人不成，反而被人給安慰了，這樣的感覺實在太懊惱了。
“沒事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你覺得我現在過得不是很好，但是我已經習慣這麽過了，就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路晗摸了摸她的腦袋，幫她壓平了豎起來的兩根呆毛。
薑小茶回家的時候，還在思考在臨走之前路晗說的話，“小茶，你也會遇上很多很多的事情的，能夠支撐你走下去的其實不是來自別人的支持，有時候這種支撐的關係是很脆弱的，唯一可以亙古存在的，是你剛開始時候的信念。”
“就算我再怎麽不喜歡我父親，我也不會想過拋棄他，這就是我信念的一種。你呢？”
當然，路晗也沒指望薑小茶能夠馬上回答他。
薑小茶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自然落入了一直等著她的林嘉言的眼裏，他放下手上那本高深的編程著作，敲了敲薑小茶的房門。
“小茶，你去哪兒了？這兩天我都沒看到你。”
“我去找同學玩了，有什麽事情嗎？”
林嘉言抿著唇，欲言又止，“小茶，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薑小茶被他的話弄得一臉茫然，但還是笑眯眯地說：“當然啦。”
“不管，不管是什麽事情，我們都不會拋棄你的，沒有人會拋棄你的。”林嘉言又重複了一遍。
薑小茶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沒有多想，她的思緒還被路晗的話纏繞著呢，漫不經心地應下之後，林嘉言也很自覺地出去了。
如果是平時，薑小茶肯定會發現，林嘉言的言行舉止都存在著奇怪的地方，肯定會順著他的話往下問。很久之後，等她知道了真相，心情複雜，卻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後悔多一些，還是如釋重負多一些。
林嘉言為薑小茶闔上門，走廊對麵的謝如錦從陰影處走了出來，輕聲問他，“嘉言，你真的不想告訴小茶嗎？那……到底是她的爸爸。”
林嘉言站在她的麵前，少年的麵容在光影的交錯中變得模糊，“媽媽，讓她留在這裏吧，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都沒有回來找過小茶，對於小茶來說，不知道反而會更好吧。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她。”
有些事情，不知情反而會比知情更好一些，不是蠢，是為了少受一些傷害。畢竟有那麽多事情，不如你我認識的那麽光鮮。
謝如錦盯著自己的兒子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不會改變想法之後，終於點了點頭，“好。不過你也要做好準備，如果小茶知道你故意瞞著她，肯定不會開心的。”
林嘉言沒有回答，但是謝如錦也能夠從他堅定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決心。這個自閉的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間成長了起來，所以眼中才會有一個成年人才有的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