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在哪裏
操場上也有不少學生走動，但是暮色四合，如果不是特地關注，也不會注意到到底是誰走在這裏，絕對是小情侶們壓馬路的絕佳去處。而且大家聊天的聲音都很大，除非放開嗓門大喊，不然的話也沒有人刻意去聽你的聲音。
路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縮著腦袋的薑小茶，“前兩天不是跑得挺歡快的嘛，怎麽今天連腦袋也縮起來了？”
薑小茶咬著唇不吭聲。
每次她這樣的時候，誰都拿她沒轍，她倔強的程度，身邊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路晗自然也摸清了她這倔強無比的脾氣，看到她這副表情，就知道準備跟他硬抗到底了。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薑小茶的發頂，“你這個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態度是從哪裏學來的？連我都不準備說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學了，我不會強求你的。”
薑小茶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狠狠地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想放棄。就是突然間失去了讓我努力訓練的動力，我好茫然，我好難過，真的。”
以前她在一本啊隻上看到一個叫做跟知心姐姐聊天的欄目，然後她寫了信去傾訴自己的煩惱，那位知心姐姐給她回信了，說她是一個敏感的孩子，這不是她的錯，但是有時候就應該放下一些東西，少為自己尋找煩惱，會讓生活快樂很多。
薑小茶嚐試著去做過，最後卻放棄了。也許這就是他們這樣的人的天性，生來敏感，小心翼翼地踩踏在世間的土地上，敏感成為了他們的保護殼。當然也可能不是天性，薑小茶的生活環境在一點點地朝她施壓，讓她無法蛻變成一個真正樂觀開朗的姑娘。
哪怕是韓婉念的一句話，也足以讓她聯想到很多事情，然後讓她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情緒中。
路晗的表情柔和下來，“可以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跟朋友吵架了？”
薑小茶沒有回答，但是路晗卻從她那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中推測中自己猜對了，“是那個，叫韓婉念的嗎？”他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經常站在她身邊的那個姑娘，應該就是叫這個名字。應該是鬧了矛盾的，最近他也沒有看到兩個人一起出現過了。
“嗯……有時候我覺得我跟她的關係那麽好，肯定不會有什麽能夠改變這一點的。但有時候又覺得，這種關係好脆弱，好像隻要我說錯了一句話，就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種感覺了。”
“那一天我去找你，念念很不高興，但是嘉言在的時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哥哥——她沒有直接表達出來，其實從她的表情中我就看得出來，她不高興了。我知道自己突然失約不好，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不能理解這一點。再後來她跟我說起那天的事情，我不喜歡她的語氣，就說了一些徹底惹惱她的話。”
薑小茶不是那種很擅長傾訴自己感情的人，更多時候，她寧願將這個故事永遠地藏在心裏。但也許路晗的確是不一樣的，他身上就有一股能讓薑小茶莫名信任的力量，等她將事情的始末說出來，心裏已經輕鬆了很多。
“上次的事情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跑出來的。”路晗卻沒有在她們的關係上做過多的點評，不管薑小茶和他是什麽樣的關係，那始終是她自己的友誼，此時他更應該做的是聽她的故事，聽她的煩惱，而不是評頭論足，為薑小茶當決策者。
“說起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一個絕招，你要不要試試？”路晗轉過頭直視薑小茶的眼睛，他眼裏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差點讓薑小茶產生一種錯覺，星星是不是落入了他的眼睛。
薑小茶被勾起了好奇心，“什麽絕招？教教我唄。”
路晗領著她往遊泳館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你有恐水症，但是不妨用另外一種姿勢去試試。”路晗笑眯眯地說，他難得笑一次，粼粼的水光蕩漾在他的眼底，產生讓人心醉的光芒。
薑小茶順著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另外一種姿勢？”
下一秒，她就被路晗一腳踹進了泳池中，“真正遊泳的人，是不需要那麽多裝備的。水跟人一樣，都是可以呼吸的，你在水中，反而能感覺到塵世中沒有的安全。”
薑小茶咳嗽了兩聲，吐出了兩口水，那種熟悉的窒息的感覺又上來了，像是在這水中有什麽莫名的力量在撕扯著她一般，她努力地撲騰了起來，偏偏抓不到任何支點，熟悉的恐懼幾乎要將她淹沒。
“薑小茶，不要害怕。”但是隨著路晗溫和的聲線，薑小茶的情緒平靜了下來，那種如影隨形的恐懼也漸漸消失了去，薑小茶覺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見薑小茶已經調整好狀態，路晗笑了笑，在遊泳池邊坐了下來，“我喜歡遊泳，不隻是為了比賽，還是因為我是真的喜歡，在水中的時候真的覺得很自由，你在水中的時候是不會覺得冷的，隻有上岸的時候，才會茫然，才會覺得冷。感覺在水中，一切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了。”
“不過我想，你一定不想聽我說這些廢話吧？你自己好好感受吧。”路晗彎了彎眼睛。
薑小茶仰頭望著他，過了許久之後才輕聲說：“我明白了。”
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都能夠振作起來的路晗，才是薑小茶一直以來喜歡他的原因吧。她的情緒熾烈而絕望，所以忍不住想要從路晗身上借一點光芒。但是沒有人會是神，其實所有人都生活在深淵之中。
隻是有些人，依舊仰望著光。
於是就有了光。
“我明白了。”薑小茶的語氣突然輕快了起來，“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會堅持下去的，不用擔心。”
瑩瑩的水光中，映出兩張年輕的臉。
路晗被打的消息傳來時，薑小茶正在練習水下憋氣。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今天沒有來，但薑小茶以為他有什麽事情，就沒有放在心上，結果是韓婉念給她打了電話。
“雖然不想管你們的事情，但是覺得你應該會在意，他就在學校步行街這邊的小吃街上。”
薑小茶趕緊換好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累得氣喘籲籲的時候，終於看到案發現場了。路晗雖然是體院出身，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到後麵基本上隻有被打的份。好在這些人都沒有帶刀具器械，也許是擔心把事情鬧大，多半是挑顯眼的地方揍，以皮外傷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