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拿酒壺的老人
雨還在下個不停，浠瀝瀝的落在地上撿起了一道道的水花，看起來很是漂亮，水花在衙門外頭起起落落，叫人平靜，這聲兒在衙門裏的沈餘年是聽不見的。
早已經不是當時的雨了，這是三日之後的雨水，於是沈餘年也罕見的換了身衣裳，仍是那樣鮮豔大紅，隻是多了些許金絲點綴，叫他整個人都華貴了不少。
坐在衙門桌前，腦袋斜靠在自個兒的胳膊上，沈餘年已經保持這個動作很久了，所以他現在胳膊有些酸了，可一時半會兒這腦袋移不開胳膊。
他在想事情。
胡一死了，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沈餘年得替滿城百姓著想，他還記得自個兒已經答應了胡一要替他報仇了。
“大人。”
門開了，陳延從外頭走進來了，他還在說話：“有線索了。”
沈餘年忽地回過了神來，抬起腦袋抖了抖自個兒的胳膊，他看了眼陳延笑了起來：“確實是三日……什麽線索？”
陳延點點頭，他沒拿出什麽竹簡書籍：“已經趕時間也就沒謄寫什麽案宗了，便直接告知大人便是了。”
“做的很好。”沈餘年點了點頭：“後頭補上也就是了。”
陳延便說了起來：“其實也不難查，我們不過是推測出了胡一還活著的時間，之後又查了差他的行徑罷了……嗬，應是在城東吧。”
“城東？”
沈餘年反問了一聲，之後便動了，陳延也沒反應過來。
沈餘年一直都是這樣的，行色匆匆的，他一直都很忙很忙，很少有空閑的時候，所以他一向是很珍惜休息的時間的，隻是一有工作他就又去工作了。
現在也是一樣，他使了雷遁便走了，很快就到了城東。
城東沈餘年也熟悉，淩陽縣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陳延沒說清楚到底在城東的哪裏，但是沒關係，城東並不大，所以陳延才會那樣說。
城東是真的不大，隻有幾條街道，沈餘年雖然是蕩魔衛，可是他也能尋妖氣，他也能找到妖怪的所在。
才剛剛閉上的眸子，沈餘年身上真元動了動，沒來得及探查妖氣，就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力度不小。
所以沈餘年睜開了眸子，看了向了拍自己肩膀的人。
那是一個老人，沈餘年從沒有看見那樣老的人，他的皮膚就好像被水泡了好幾天一樣皺巴巴的，他的眼睛深深的陷進了眼窩裏就好像是個骷髏一樣，還有他的手，他的手就好像沒有肉，全是骨頭一樣。
但是他力氣不小。
沈餘年甚至覺得這個老人是個修行者。
“老人家，有什麽事嗎？”
沈餘年別笑著說道，他不是在笑這個老人，而是在笑自己的想法。
那是個多麽無稽之談的想法，這個老人怎麽可能是修行者呢？所謂修行者，便是借著天地靈氣以養自個兒身軀，沈餘年確實是天才，他確實是年輕，可大多一百兩百來歲的修行老人，他們也如同豆蔻年華一般，背上好像背著什麽東西一樣。
修行還是能增加壽元的。
六境的沈餘年就能活一千年。
這個老人實在是太老了，老的好像都走不動道了。
老人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口水稍稍濕潤了一些嘴唇，但是他更渴了，他問：“年輕人，這哪兒有酒館呢？”
沈餘年笑了笑：“老人家，您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喝酒呢？”
老人也笑了，牽著僅剩的一些皮都動了，他好像笑的挺開心的：“人是老了，但是酒還是得喝的。”
“非喝不可？”
“非喝不可。”
沈餘年有些疑惑了，他搞不懂這個老人了：“為什麽非得喝酒才成？”
所以老人笑了，他轉了轉自己佝僂的背，露出了身後的東西，沈餘年終於看清那是什麽了——那是一把竹劍。
竹劍是沒有劍鋒的，而且很難看，估摸著是自己做的竹劍吧，這個老人就又開始說話了：“這裏是江湖啊，在江湖裏哪有不喝酒的。”
沈餘年搖了搖頭，他來這兒是查案的，結果卻跟這個老人聊了起來。
於是他順著左邊一指說道：“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就能瞧見酒館了。”
老人聞聲點了點頭，跟沈餘年道了聲謝就轉身走了，可是才走了一半，他又停下來了。
轉過身去他對沈餘年講：“不成，你這小輩得陪我喝酒才成。”
沈餘年笑了笑，他不好意思直接拒絕老人，就很委婉的說道：“老人家，本官還有命案要查呢。”
老人一拍大腿，卻沒發出什麽聲來，但是他講話的聲音卻很大，讓沈餘年聽的很清楚：“我知道，所以你更得跟我去喝酒了。”
沈餘年上下看了老人兩眼，歎了口氣。
這老人怕是得病了。
這麽想著，沈餘年從懷裏取出了一貫銅錢，就塞進了老人手心裏，本以為老人會高興的，但是這個老人卻變了顏色。
一把就將銅錢扔掉了，沈餘年一怔，就聽老人破口大罵：“你把老頭子當作是什麽人了？老頭子看得上你這些破銅錢？”
沈餘年雙目瞪的有些大，他自知方才自個兒行為的不妥，也就對老人一作揖正要道歉，卻聽老人去把那一貫銅錢撿回來了，之後塞進了沈餘年的手心裏，他說：“但你拿這些破銅錢給老頭子我付酒錢還是可以的。”
說著，老人頗滑稽的一側身子，露出了自己腰間的酒葫蘆。
酒葫蘆看起來挺重的，沈餘年就笑了，他一指著老人腰間的葫蘆，又一指老人幹涸的嘴唇說道：“老人家你都這麽渴了，還不趕緊喝些葫蘆裏的酒水？”
老人忽的反問道：“你說這葫蘆裏的是酒？”
沈餘年下意識點了點頭。
老人忽的笑了。
“這葫蘆以前是裝酒的，但是現在不是了，它裝妖，害人的妖。”
於是老人就把腰間的酒葫蘆取下來扔給了沈餘年，沈餘年本不在意，可在接到了酒壺的一瞬間，他感到了一股濃重的妖氣，叫他變了顏色。
老人還在笑：“這就是你要查的妖，這樣能陪老頭子我去喝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