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真相大白（1）
夜色漸沉，一輪弦月掛上了星空，皎潔溫暖。
昕悅躲在被窩中，久久無法入睡。床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淡黃的月光灑在他暗紅的發絲上，散發出溫暖的光暈。鮮紅的長袍在暗黑的夜色中，隨風擺動，仿若一朵妖冶的罌粟，散發出致命的黑暗與誘惑。
他站在她的床前，愣愣地望著她。良久，忽而沿著床沿坐下，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發絲，溫柔地撫摸。
昕悅迷茫地望著他，恍然若夢。
良久。
她咻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推開他，憤怒地大吼：“你個死狐狸，你來幹什麽？滾！――你給我滾！”
水絢瓔倏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
昕悅使勁捶打他的胸，流著淚，情緒激動地大吼：“死狐狸，你來幹什麽！你不是已經忘了我嗎？我對著暗戒呼喚了你幾百次，你居然從來不肯出來見我！你現在來做什麽，有本事你一輩子也別來啊！……”
紅狐狸緊緊抱著她，不斷用手撫摸她的背，平複她的情緒，好聽的嗓音卻在喃喃自語：“悅悅，我想你了。我真的好想你。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悅悅？
第一次，紅狐狸稱她為“悅悅”。長久以來，紅狐狸一直稱她為“丫頭”，連她自己也習慣了當他的“丫頭”。可是，紅狐狸眼中的丫頭，究竟是指她藍昕悅，還是指那個與她麵容一模一樣的赤雪？――她不知道。
在暗夜宮的那段生活，已讓她習慣了做赤雪的替身，心安理得地享受紅狐狸對她的好與溫柔。可是突然之間，紅狐狸稱呼她的名字，反而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茫然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你這段時間死哪去了？為什麽不肯來見我？”
水絢瓔歉疚地看著她：“你離開後，我中止了暗戒的追蹤功能，所以沒能聽到你的呼喚。直到今日，我再也忍受不了，重啟了暗戒的幻術，看見了所發生的種種，才匆匆趕來。”他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對不起，悅悅。我讓你受苦了。”
他的眸光漆黑一片，有著明顯的憎恨及殺意，冷聲道：“那個女人，我會讓她付出代價。斷手斷腳、毀容、輪奸，她對你做出的一切，我要讓她加倍償還。”
昕悅睜著無辜的雙眼，望著他傻傻地笑：“瓔，你知不知道，你殺人的時候，樣子很恐怖？”
瓔冷冷地撇開眸，“那又如何，她敢那樣對待你，就必須付出代價。”
昕悅平靜地握住他的手，輕聲道：“瓔，答應我，不要去傷害她。如果那樣做，我跟她，就沒有任何區別了。雖然我非常恨她，可是，我不希望自己變成第二個穆茹雲，那樣，我會更討厭我自己。所以，請你答應我。”
瓔歎了一口氣，“悅悅，你的心太軟了。如果換成雪，她比你要狠辣千萬倍。”
昕悅抬眸看向他，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可是，我終究不是赤雪。答應我，不要去傷害穆茹雲，好嗎？”
瓔輕輕拍打她的頭，“好，我答應你。”良久，“是啊，你終究，不是雪。”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昕悅把頭埋在水絢瓔的懷中，無聲微笑。
原來，她並非真心想要報複那個傷害她的人，她需要的，是有一個人在身邊，告訴她：誰敢欺負你，我就殺了她。
隻要有這麽一句話，就夠了。
隻是很可惜，墨曦，對我說這句話的人，不是你。
良久。
昕悅抬起頭，困惑地問：“瓔，這段時間，你為何要中止與我聯絡？”
瓔沉思了良久，眸光複雜：“因為我想冷靜下來，認真思考，我想要留在身邊的人，究竟是雪，還是……你。”
赤雪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要將我與一個逝去之人相提並論？
猛然間，昕悅像是想到什麽，疑惑地望著他：“你不是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為什麽不救赤雪？”
瓔的眸光頓時黯了下去，聲音憂傷：“能夠……救雪的人，不是我。”赤雪的身上，有他的彎月血烙，她是第一個與他心血相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他能救所有人，卻唯獨，無法救活赤雪。
昕悅低頭沉思。能救赤雪的人，不是他。等等！
她倏地抬起頭，疑惑：“你是說，有人可以救活赤雪？”
水絢瓔悲傷地望著她，眸色複雜，不答話。
昕悅像是明白了什麽，興奮地道：“碧血石和絳龍珠，你並不是用來修煉冰鷹神掌，而是用來救赤雪的，對不對？”
水絢瓔垂眸，算是默認。
昕悅開心地笑：“你早說嘛！害我還以為你真想吃我的心，來修煉冰鷹神掌呢。能夠救活赤雪，真好！”對於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在了解她悲劇化的一生後，昕悅真心希望她可以複活，快樂地與瓔生活在一起。
瓔輕輕撫上她的麵龐，悲傷而認真地望著她：“悅悅，你希望雪活過來嗎？”
“當然希望啊！”昕悅不假思索地答道，她天真地望著他，“瓔，如果可以，你一定要救活赤雪。你虧欠她太多，你要好好補償她，讓她幸福。如果她可以活過來……”
“別說了！”瓔狂躁地打斷了她的話，忽而緊緊地將她摟於懷中，像是擔心她會突然消失掉似的，緊得讓她窒息。頭頂，傳來了他滄桑而悲傷的聲音，“悅悅，請你……不要再說了。”
昕悅蜷縮在他的懷中，迷茫地抬起頭，“瓔，救活赤雪是好事啊，為什麽你這麽悲傷？”
“不要再問了！”瓔忽然衝著她大吼了一句！他的呼吸很急促、很激動、很讓人不安。
良久。
他漸漸平複下來，溫柔地撫摸昕悅的麵頰，深情地道：“悅悅，跟我走吧。不要再找碧血石跟絳龍珠了，現在就跟我走。以後，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他深情地吻上她的額角，輕聲道：“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已足夠。”
他深邃而深情的眸光，直讓昕悅感到一陣心跳加速。這個人果然是妖孽，老是莫名其妙吻她，讓她心跳不正常。她羞怯地低下頭，避開他的眸光。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麽，她抬起頭，疑惑不解：“那赤雪怎麽辦？碧血石和絳龍珠是用來救赤雪的，怎麽可以放棄！你剛才說能夠救赤雪的人，不是你。那個人是誰？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水絢瓔瞥開眸，神色憂傷，不願回答。
他的反應，引起了昕悅的注意，她不屈不撓的追問：“告訴我，那個能救活赤雪的人，到底是誰？”
“別問了！”瓔不耐煩地打斷她，“你隻需跟我走就行，其他什麽也別問！”
“不行，我必須知道。”昕悅固執異常地望著他，“瓔，赤雪為你付出了那麽多，明知可以救活她，你卻不去做。這樣，你怎麽對得起赤雪，怎麽對得起那個莫名其妙死掉的孩子？瓔，你虧欠了赤雪一輩子，你知不知道！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麵前，讓你去補償她，你卻不努力，卻想著放棄。這樣的你，會讓我失望，讓赤雪失望，讓你們夭折的孩子失望！”
“你住嘴！”瓔倏地站起身，失去理智地衝她大聲怒吼：“我沒努力？你究竟懂什麽！我為了救她，耗盡了一半的靈力把你召來這個世界。我等了三年，就是為了十日之後的月食之夜。隻有在這個十年才出現一次的月食之夜，憑借碧血石與絳龍珠的力量，把你的七彩玲瓏心掏出來，放入她的體內，她才可以複活！你問我誰才可以救她，悅悅我告訴你，隻有你，唯獨你，才可以救活她！”
沉寂。沉寂。整個房間突然陷入死一般的詭異沉寂中！
春風撫過，窗外的樹葉瑟瑟作響，一頭雄鷹從暗黑的天空盤旋而過，滄桑而悲涼的鳴叫在空中飄蕩，久久不散。
昕悅蜷縮成一團，渾身不停地發抖，她失魂落魄地遙望著遠方，目光空洞，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啊。這就是我穿越的真相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瓔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驚慌失措地走向昕悅，試圖再次抱緊她。昕悅凜冽地望著他，瘋狂地大吼：“你走開！―――不要靠近我！”
瓔的腳步，愣在了半空，遲遲不敢邁出。
昕悅淚流滿麵地望著瓔，低聲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聽。
“原來這就是我穿越的真相呢。我就一直納悶，你為何對我這麽好，屢次救我於危難之中。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因為你需要我活著，等到月食之夜的這一天，挖出我的心髒，來救活赤雪。心髒被挖出來之後，我會死嗎？嗬嗬，我真傻，居然問這麽弱智的問題，人沒了心髒，怎麽可能不死呢？”
她抬頭盯著他，傻笑：“瓔，其實你隻要把我關上兩年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對我這麽關心、這麽照顧，害我還差點以為你愛上我了呢。嗬嗬，我很白癡對不對？你長得這麽美，又對我這麽好。即使，我還沒有愛上你，卻還是會希望，你是因為愛上我才對我好的。我很虛榮對不對？不但虛榮，而且自以為是。”
瓔心疼地望著她，神色複雜，“悅悅……”
“你先別說，聽我說完啊。”昕悅茫然地打斷了他的話，眼神空洞，繼續傻笑：“其實你對我好，是因為我有一張赤雪的臉，對不對？你每天晚上做惡夢，是因為夢見了赤雪的死，對不對？你很後悔，所以你用盡千方百計，把我召喚來這個世界，來救活她。”
“你對我好，無微不至地關心我，是因為你從我身上看見了她的影子。你的眼中常常寫滿憂傷，是因為你意識到，赤雪還沒到被複活的時候，而我，並非赤雪。原來，從頭至尾，我不過是你的一條哈巴狗。你心情好就賞顆糖給我吃；心情不好就把我扔一邊，不理不睬；等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把我烹了吃。”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這就是我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原來你早就規劃好了，我在這個世界，隻能擁有兩年生命。這兩年裏，我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月食夜過後，我魂飛煙滅，你愛的那個女人複活。原來，這就是我的價值啊！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水絢瓔一個跨步上前，緊緊摟住正瘋狂大笑著的昕悅，愧疚而悲傷地低喃：“悅悅，你別這樣。我對不起你，你打我甚至拿刀殺我，都可以。可是你這個樣子，讓我的心……很疼。我很疼，我很難過，你知不知道？”
昕悅躲在他的懷裏，繼續狂笑。肩膀，卻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吧嗒、吧嗒，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透過絲質的暗紅長袍，直直落入他的胸口之中。
他緊緊抱著她，嗓音嘶啞：“悅悅，雪在世的時候，我沒有一天好好待過她，直到她死了，我才意識到，我有多麽愛她，我真的非常非常後悔。所以，我才會把你召喚過來。”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把你當成了雪的替身。我真心真意想對你好，用來彌補我對雪的遺憾。我偶爾調戲你，偶爾折磨你，偶爾又對你無比體貼。卻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我因為你對辰帝好而不開心，因為你對曦的愛而嫉妒得發瘋。連我自己都相信，我是太過在乎雪才這樣的。隻要雪回來了，一切就都好了。”
“你離開的這兩個多月，我關閉了所有獲取你消息的渠道。我每日每夜留戀於鶯歌燕舞之中。可是，心底的空虛與寂寞卻在不斷擴大。悅悅你知道嗎，這兩個月以來，每一夜我的床上都躺著一個赤裸的女人，可我卻完全沒了興趣。我不停地換女人，不停地嚐試回到以前的生活。可是，我回不去了。”
“認識你之後，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的腦海裏，日日夜夜浮現的，都是你的模樣。微笑的你，發怒的你，悲傷的你。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思念你。悅悅你沒有自以為是，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我愛的是你，獨一無二的你，不是雪，不是任何其他女人。”
“可是，我怎麽能愛上你呢？我把你召喚回來，是為了救雪。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愛上你呢？悅悅你教教我，我該怎麽辦？”
他緊緊地抱著她，如同一個迷路的孩子，反複低喃：“怎麽辦，怎麽辦才好？我居然會這麽想你，這麽愛你，我應該怎麽做才好？……”
不知何時起，昕悅已停止了哭泣。她悄悄躲在他的懷中，無比震驚，無比訝異，無比彷徨。水絢瓔的話，像一顆突然出現的炸彈，在她絕望而平靜的心湖裏，開出了幾朵燦爛而美麗的浪花。
此時此刻，請原諒一個年輕女孩的虛榮。相信任何一個女子，在聽到瓔的此番肺腑之言後，內心都會有一點小小的感動與喜悅。隻是，感動過後呢，該如何麵對？
昕悅伸出手輕輕抱住瓔的腰，把頭埋在他的懷中，安靜地聆聽他的心跳聲。
良久，她終於抬起頭，清澈的雙眸裏隱隱含著笑意，“瓔，謝謝你。起碼，你讓我覺得我不再是一個多餘的人。”
她的笑容讓瓔的心神一悸，他的嘴角亦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白皙的臉龐，卻在聽到她的下一句話時，手指猛地一顫！
“你問我該怎麽辦？我告訴你：瓔，我們必須救活赤雪。”
瓔顫抖地放下手，咬著牙，艱難地擠出了三個字：“為什麽？”
昕悅平靜地握住他的手，眼神中有著決絕：“因為……你欠她。你虧欠她太多了，而且我相信，隻要她活過來，你對她的愛一定又會複蘇。”
“瓔，我應該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早已墜涯身亡，是你多給了我兩年的生命。這兩年裏，我經曆了一輩子都不曾碰上的愛恨情仇。人生能夠來此一趟，夠了！”
她認真地望著他：“瓔，你對我不用覺得愧疚，我不恨你。這個世界於我而言，已經沒有意義。如果我的死，能夠成全你跟赤雪的幸福，那我會很開心。”
她輕柔地撫上他俊美的麵龐，微笑：“你應該慶幸，我沒有愛上你。否則，我才不會這麽偉大呢。”
“可是我愛你！”瓔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我怎麽舍得讓你死，我不能讓你死！”
昕悅平靜地望著瓔，輕聲道：“瓔，你其實是不愛我的，你隻是被我迷惑了。你吻了我好幾次，可每一次都是把我當成赤雪的替身。所以你真正需要的人，是赤雪，不是我。我……唔…唔……”
她的唇，被一片柔軟睹上了，如羽毛般溫暖，如溪水般清柔。瓔神色迷離地望著她，嗓音嘶啞性感，“悅悅，這次我很確定，我吻的人，是你。”下一秒，他側過頭，狠狠地堵上了她性感的薄唇。
昕悅的頭腦瞬間空白，她睜大雙眼，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完全失去了主見。
水絢瓔的吻，不再淺嚐輒止，他深情地望著她，性感的長舌在她的嘴中靈巧地滑動，修長的手指，輕輕解開了她的外袍，探入了她的體內，觸上了那一片柔軟。
昕悅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忘記了反抗，酥麻的感覺讓她的臉上浮起了一片潮紅。水絢瓔溫柔而專注地吻著她，手指繼續向下探索……
耳畔，忽然傳來了一個陰鷙而殺氣騰騰的聲音：“兩位不要忘了，這裏是我的地盤，不是妓院。”昕悅驚恐地側過頭，一襲黑衣的墨曦站在門口，清冷的月光灑在他冰冷的臉上，使他原本鮮明的輪廓蒙上了一層陰霾。他定定地站在那裏，如同從千年冰窖中走出來的人偶，全身僵硬得可怕，手指處的明顯顫抖，顯示了他此刻已無法壓抑的怒火。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悸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