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漸行漸遠(2)
肮髒黑暗的水牢,腐朽的味道在空氣裏糜爛。
昕悅全身浸泡在渾水中,身上的傷口被髒水泡得發了炎,生活在水中的小蟲,不斷往她身上爬。手掌及背部的傷口,在小蟲放肆的進攻下,越發糜爛,流出粘粘的白色液體。當痛到麻痹時,她反而平靜了。
渾渾噩噩中,牢房的門被推開了。兩個長相凶狠的大漢,將她揪了出去。
布滿刑具的審訊室。
一個監獄長模樣的人,翹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在昕悅被押進來的那一瞬間,他冷聲道:“把她扔這兒!”
昕悅被猛地一推,無力地癱跪在地上,虛弱地望著這個有著兩撇八字胡須的陌生男人,不說話。
八字胡須居高臨下地望著昕悅,囂張地:“說!你冒充侍女混進藍鷹山莊,有何目的?”
昕悅冷冷地看著他,沉默。
“不說是吧?”八字胡冷聲一笑,眸光掃向站在她身後的兩大漢,厲聲嗬斥:“還愣著幹什麽?用刑!”
兩人立馬會意,從牆上取來一副木製夾棍,迅速套在昕悅的雙手上。昕悅驚恐地掙紮,她慌慌張張地望向八字胡,結結巴巴:“你…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說。別…別碰…碰我的手!”
八字胡譏諷地一笑,朝向兩大漢使了個眼色,吱呀一聲,兩大漢猛地拉緊了手中的夾棍!
“啊!――”昕悅痛苦而絕望的慘叫聲響蕩在刑房!
鑽心的疼痛自手心傳來,冷汗伴隨著淚水,不斷從麵龐滴落。她鼓起勇氣低下頭,在看見自己手背的那一瞬間,嚇傻了!―――那還是手嗎?在夾棍的猛烈攻擊下,她的雙手已經完全扭曲變形,隻剩下一團血肉模糊的肉球。驚恐而苦澀的淚水,一點一滴往下掉,落在血肉橫飛的手背上,引起一陣陣痙攣。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八字胡,憤怒地大吼:“你…你幹……為…為什麽!我…我答應交…交代的!……”
八字胡站起身,同情而可笑地望著她:“娘們,你還不明白嗎?你想交待什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莊主有令要廢掉你的雙手,誰叫你今天惹了禍?”他毫不憐惜的揪起昕悅的頭,嘖嘖歎息:“唉,這麽漂亮的臉,就這麽毀了,實在可惜啊。”
莊主有令?莊主有令。莊主有令!
藍鷹山莊,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莊主?
昕悅像是意識到什麽,猛地往後蜷縮!她睜大著血紅的雙眼,驚恐萬狀地看著他,語無倫次:“別…別…毀我的臉,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我倒是不想,可這是莊主的命令。”八字胡猥褻的望著她笑,“莊主說,不但要廢了你的手,毀了你的臉,還特別交待,要讓咱所有兄弟都嚐嚐你的滋味,直到……把你弄死為止。”他轉頭望向那倆麵容猙獰的大漢,“弟兄們,咱換個順序,先幹了這臭娘們,再毀容也不遲。否則對著個醜八怪,倒胃口。”
“好,好!老大說是啥就是啥!”
“那咱現在就把她拖淫室去?”
“嗯,去吧。叫上其他牢房的兄弟!”
“哈哈哈哈,咱兄弟有福同享,要幹一起幹!”
“好好好!哈哈哈!”
眾人的淫笑中,在空氣中飄蕩,久久不散……
腐朽糜爛的淫室中,昕悅被四個大漢緊緊架在石床上,掙紮不得。她的嘴被石棉堵上了,發不出聲音。她瞪大了滿是血絲的雙眼,淚眼汪汪地望著頭頂那十來張猙獰的麵孔,無限恐慌,無限絕望,無限悲涼。
十多雙粗糙的大手,猥褻而淫蕩地在她的身上亂摸。滿含著屈辱與憎恨的血淚,不斷自眼角滑落。身上所有的傷口,經這麽蹂躪,全部都潰爛發了炎,紅得發了黑的液體,流遍了全身……
昕悅絕望地閉上雙眼,生平第一次,她無比希望自己馬上死去。
每一人都說,這是莊主下的命令。可悲的是,藍鷹山莊,隻有一個莊主。那個人,獨一無二。
墨曦,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就真的那麽……恨我?因為我甩了穆茹雲兩個耳光,所以你就要廢掉我的手,毀掉我的臉;因為我曾當街對你脫衣服,所以你就認為我人盡可妻,活該以這種最下賤的方式死去?
墨曦,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被輪軒又如何,被毀容又如何。隻要可以死去,就解脫了。
下輩子,但願我們,不會再相遇。
昕悅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她的生命,正一點一點往外流逝。
原來,當一個人絕望無比的時候,求死的意念真的可以加速生命的逝去。
昕悅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猙獰的微笑。她感覺自己仿佛觸摸到了天堂的門,隻要再努力一點跨過去,就可以跟這一切永別了。
意識迷離中,身旁的喧囂消失了,身上的痛苦也突然減輕了。難道我真的死了嗎?真好,終於死了。不對,怎麽有人把我抱起來了?
昕悅半眯著雙眸,一襲黑衣印入了眼簾。她的心頭猛地一喜!難道是墨曦,墨曦來救她了?她拚盡全力眼大眼睛,微笑著、努力往頭頂望去,在看清楚那張凜冽的臉時,笑容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著魅,半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憤怒地大吼:“你來幹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要幫著穆茹雲隱瞞真相?”
魅愧疚地望著她,滿含歉意:“對不起,藍姑娘。我這就救你出去。”無牽早在一年前就已出去遊曆,無上從來不過問這些瑣事。而且兩個月前,無上已經進入了休眠狀態,短期內都不會再醒。他對真相的刻意沉默,的確在很大程度上,支持了茹雲的謊言。茹雲與他相識多年,她對莊主的心意,他最清楚不過。當日茹雲對他苦苦相求,他確實動了惻隱之心。所以,他才縱容了她對墨曦的解釋。
隻是,魅沒有料到,他出外執行任務時,莊內竟會發生這樣一幕。當年,藍姑娘為了救莊主,受了多少委屈與痛苦,連一向不通世情的他,都被感動了。這樣美好的女子,怎麽可以遭受此等可怕的境遇?他,一定要救她出去。
魅看著她,愧疚無比:“藍姑娘,對不起。我現在就帶你離開藍鷹山莊,你想去哪裏?”
離開藍鷹山莊?不、不行!我來這裏的任務還沒完成,怎麽可以走?魅,對,她可以求魅幫忙!
她猛地扯住了魅的衣袖,蒼白而虛弱地望著他:“魅,我不能走。我還有事沒做完,求你……幫我!”
魅憐惜而同情地望著她,聲音堅定:“什麽事?隻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我欠你。”
窒息的感覺不斷自胸口往上湧,渙散的意識逐漸麻痹了她的每一根神經,她努力提高音量,用力全力大聲地道:“我…我要墨曦身上的碧血石和絳…絳龍珠,求你…幫我!”
“這就是水絢瓔要你接近我的目的嗎?你費了這麽多功夫,原來要的,竟是我身上的碧血石和絳龍珠?”一個憤怒得有些失控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那麽磁性的、優美的嗓音,昕悅即使意識渙散,也能馬上分辨出來。
是墨曦。
墨曦在這裏,墨曦居然在這裏!
他來多久了?為什麽不救她!
難道說,他一直都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這可是莊主的命令。”
“莊主說,不但要廢了你的手,毀了你的臉,還特別交待,要讓咱所有兄弟都嚐嚐你的滋味,直到……把你弄死為止。”
“莊主的命令,誰敢不從!”
原來這一切,真的是墨曦的命令。所以,他才能如此坦蕩地,冷眼旁觀。
絕望的淚水,從她緊閉的雙眸滑落,整顆心,如同墜入了陰寒無比的冰窖中,冷得失了了方向。所有的思維,在聽見墨曦聲音的那一刹那,全部停滯。好累,真的好累,我終於可以休息了。整個世界,在暗不見底的黑暗中,安靜得詭異……
老天爺,請讓我就此死去吧。
墨曦,恭喜你,如願以償。
下輩子,但願我們,成為完全陌生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