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前世情緣（3）
瓔輕聲歎息，“丫頭，你與雪，不過是活在兩個世界中的同一個人。”他認真地盯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麵龐，“你――是雪千年後的輪回。”
昕悅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雖是驚訝萬分，卻完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同樣的麵孔，同樣的彎月胎記，若說兩個人毫無關聯，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昕悅突然覺得很可笑。前世的赤雪，被瓔所拋棄；今世的她，被墨曦所拋棄。
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一把甩開瓔的手掌，憤怒地質疑：“是你把我卷入這個世界的，對不對？”
許久以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穿越，不過是緣於一場墜崖的意外，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如果沒有撿到碧血石，那麽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她現在還好好地待在21世紀，踏踏實實地過著一沉不變的生活。
她曾經為此事詢問過無上爺爺，可是無上似乎並不知情。無上雖然是靈石守護者，可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睡覺。所以當她盡力描述墜涯當天的情況時，無上隻是眨吧著大眼睛，無辜地望著她，最後說了兩句話。第一句：“丫頭，你瘋了。”第二句：“我沒去過你說的地方。”
昕悅一直都堅定不移地相信，她是那個發生機率為0.0000001%的穿越受害者之一。瓔了解她的身份，她將之歸因於瓔的複雜神秘，從未多想。她一直以為，隻要找到赤雪，也許就能找到回家的線索。可是到今天，在了解赤雪的一切後，她開始懷疑，也許這場穿越，從頭到尾，不過是瓔的一場陰謀？
昕悅憤怒地望著瓔，大聲咆哮：“是你把我卷入這個世界的，對不對？”
瓔複雜地望著她，不說話。
瓔的表現，讓昕悅進一步確認了內心的懷疑，她低下頭，喃喃自語，
“是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
“原來——是你。”
她猛地抬起頭，失去理智地衝瓔大吼：“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我在我的世界活得好好的，你為什麽要把我弄到這裏，經曆這麽多事情！你……”鹹鹹的液體莫名其妙滾了下來，她忽爾又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緊捏住她手臂的手，突然鬆開了。影嘲諷的冷笑聲，響蕩在耳畔，“想知道為什麽嗎？我告訴你。”
昕悅茫然地望向影，他的臉色很蒼白很難看，眼睛裏滿是血絲，他望向昕悅眼神，深情而眷念，似乎在尋找赤雪的影子，“知道你為何在這嗎？因為他需要你！準確地說，因為他需要雪，而雪已不在人世，所以，他必須召喚你過來。”
昕悅撇開頭，低聲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赤雪是赤雪，我是我。”
“不懂是嗎？那我告訴你！”影嘲諷的望向瓔，瓔的臉色極為難看，濃密的睫毛輕微垂下，掩飾了所有的情緒。
“彎月血烙，是水絢宮的至古魔咒。但凡中血烙者，將擁有一顆七彩玲瓏心，與主人心血相通，永生永世不會改變。若想在最短時間內練成‘水絢’，則必須依靠血烙者的鮮血，方能登封造極，至高至上。”
昕悅疑惑地望向水絢瓔：“你已經修煉至‘水絢’最高境界了，不是嗎？為什麽還需要我？”
瓔眸光複雜地望著她，若隱若現的愧疚在瞳中流動，欲言又止。
“我代替他回答你”，影冰冷的嗓音在岩洞中回響，“因為他若想修煉冰鷹神掌，必須服食你的七彩玲瓏心，才能做到正邪不相克。”他伸手憤怒地指向水絢瓔，咆哮：“你殺死了雪，竟連她的輪回也不放過，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水絢瓔嘲諷地望著影，眸光觸及水晶冰棺裏的赤雪時，忽而變得悲傷，當他慢慢望向昕悅時，瞬間無比茫然。
“這就是你把我弄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嗎？因為你……需要服食我的心，從而打敗墨曦，變成天下無敵？”昕悅低著頭，聲音細若遊絲。
冰鷹神掌與水絢，昕悅曾有所耳聞，兩者一正一邪，分屬武學最顛峰。兩者互不相容，誰也無法打敗對方。因此，若墨曦與水絢瓔對峙，要麽打成平手，要麽，同歸於盡。
這一天的變故太多，讓昕悅的頭腦已趨於飽和，停止了思考的能力。
若她此時頭腦清晰、思路靈活，她也許會產生懷疑。以瓔這種閑散無聊的性格，怎麽會對稱霸武林這類瑣事感興趣？瓔與墨曦之間那種似友非友的關係，又怎麽會真的針鋒相對？
可是，她太累了。太多的東西讓她無法消化，所以，她堅定不移地接受了影的解釋。
她疲憊地抬頭望著瓔，些許失望，些許心傷，“我的穿越，你……是怎麽做到的？”
瓔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並不打算瞞她，“你的身上有我留下的彎月烙，我要感應你的方位，並非難事。我隻是需要找一個機會，趁無上熟睡的時候，運用真氣，讓碧血石落在你的眼前。通過碧血石，將你引入這個世界。”事實上，為了將碧血石移入另一個世界，他消耗了將近一半的真氣。而且，他沒有預料到，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遇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墨曦。換作其他任何人，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搶過來。唯獨墨曦，事情沒那麽好辦。所以，他選擇了，等。
昕悅苦笑，恍然大悟：“一直以來，你讓暗夜宮尋找赤雪，事實上你真正找的人，是我。對不對？”
水絢瓔輕微垂下頭，默不作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人在笑，可是笑的人不是昕悅，而是影。
不知何時，影已跪在了赤雪的屍體前，麵對著昕悅與瓔，瘋狂大笑！他伸出長劍，遠遠地指著水絢瓔，一滴晶瑩的液體，自眼角劃下，“水絢瓔啊水絢瓔，你殺了自己的孩子，逼死自己的女人，現在連她的來生都不肯放過。你的行為，簡直禽獸不如！枉我心甘情願為你賣命十四年，哈哈，我才是天底下最傻的笨蛋！”
水絢瓔的臉色瞬間慘白無比，聲音中有著些許顫抖：“你胡說什麽！那是你的孽種！”
影收斂了嘴角的笑，譏諷無比地望著瓔，字字句句，鏘鏘有力！
“水絢瓔我告訴你，我―――從、未、碰、過、雪！”
“那一天，雪苦苦央求我帶她離開。她說，她有了你的孩子。她知道你絕對不會要、甚至還會殺了這個孩子。所以她跑過來求我，求我帶她走，離開你的視線。我答應過她，這個孩子出生後，我會與她一起撫養。”
“她說，她愛了你十七年，是時候結束了。因為她對你的愛，突然就死了。她說，她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她說，從現在起，她會努力去愛我。她說，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愛上我。”
“不……不可能！每一次，我明明都有燃蝕情香。她不可能會懷孕！”水絢瓔倉皇失措地大吼！蝕情香，是他自製的特殊香料，房事時燃一根蝕情香，可阻止女性受孕。他一直都覺得，他這樣的惡魔，世間有一個已經足夠。他，從來就不想要小孩。
“水絢瓔啊水絢瓔，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笨？你難道不知道，人的身體是會逐漸進化的。日積月累久了，雪已經能夠抵抗蝕情香？”
不知何時起，那個剛硬強壯的殺手影，已經淚流滿麵。
“水絢瓔你是個惡魔！你明明給不了雪幸福，卻還千方百計地破壞她的幸福。”
“你知不知道，離開暗夜宮的這三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們躲在山林中的木屋裏，每日我出外打獵，雪在家做好午餐與晚餐，等我回來。離開你之後，她臉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增多。這種幸福，是我，是我影！―――帶給她的。”
“我從來就沒有碰她，因為我在等待，等待她忘記你，等待她心甘情願地與我相守。可是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就這被你這個魔鬼給糟蹋了！”
“你答應過她不殺我，”影突然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冷冷地掃視水絢瓔，“很遺憾，我也答應過她不殺你。我從小無親無靠，生命於我無任何意義。我活著，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赤雪’的女子。可是現在，赤雪已逝，那麽……”他迅速將劍刃轉向自己，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鮮血，汩汩流出！
影半跪在地上，轉眸望向赤雪，染滿了血的手掌輕輕撫上水晶棺木。他深情地凝望她，聲音忽而變得無比溫柔：“雪兒，你一個人很孤單吧。不要怕，有我。”
“我現在就下…下來陪你，你…你…要等…等我。”
“下…下輩子，我…我會比他更…更早遇…遇見你。”
“雪……等………等我……”
“雪…………我………”
那一抹剛硬而凜冽的黑影，沿著水晶棺木，緩緩倒下。腥紅的鮮血，染紅了原本晶瑩剔透的水晶冰棺，妖冶的暗紅與赤雪身上的鮮紅長袍融為一體，刺得人眼睛生疼……
影，倒下了。
那個一襲黑衣的影，那個曾讓昕悅感覺莫名其妙、甚至些許厭惡的影，倒下了。
他，再也沒有，站起來……
昕悅淚流滿麵地拍打著水絢瓔的胸膛，泣不成聲！“壞蛋！你為什麽這麽壞！你怎麽可以這麽壞！”昕悅瘋狂地用腳踢他，用手捶他，歇斯底裏地大吼：“赤雪死了，影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他們都是被你逼死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水絢瓔的臉色慘白，眸光空洞，仿若失去了靈魂的布偶。無論昕悅如何捶打他、踢他，他都毫無反應。他機械地轉過頭，愣愣地望著昕悅，半晌。他機械地繞過昕悅，愣愣地走到赤雪旁邊，茫然地望著她的遺容出神，突然間，毫無預兆地、跪了下去！
水絢瓔雙膝著地，雙手向前，狠狠地、垂下了頭！
“砰！―――”他的頭撞上了剛硬的地板，發出一聲巨響！
可是，瓔的頭，一直都沒有抬起來。他保持著這個姿勢，靜靜地跪在地上，修長寬闊的雙肩，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然後，狠狠地、抽搐，抽搐……
良久。
良久。
瓔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淚痕已幹，眼眶通紅。他茫然無措地望向昕悅，輕聲道：“丫頭，你可願繼續服侍我？”
昕悅擦幹了眼角地淚痕，愣愣地望著瓔，連她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地、狠狠了點下了頭。
即使瓔是個萬惡不赦的魔鬼，即使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骨肉。
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去討厭他。
她，欠他。
瓔的臉色很蒼白，眼神依舊茫然無助，可是他的嘴角卻莫名其妙綻開了一朵花，妖嬈魅惑，“那好，丫頭。我要你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