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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大婚(一)

  入秋之時,京城基本染上一片紅色,從候府到陸府,豔紅一片,綢緞用的都是上乘的,在陽光照耀下微微反射出光來,險些刺傷眼睛,可人人臉上嘴上皆是喜慶笑容,仿佛對於這對新人十分看好,甚至當成了金玉良緣,不過也是,這劉世子雖說聲名不是很好,可這家室樣貌在京城乃至全國也是少有人能比得了,而這陸府千金打小便琴棋書畫,詩書禮樂樣樣精通,是名震江南的大才女,再加上又是太傅掌上明珠,配這候府世子綽綽有餘。


  陸長歌一大早便被王一如親自弄起來梳洗打扮,由王一如自己替她挽了新娘妝,戴上了鳳冠,嫁衣外袍赫然而動的乃是一鳳凰盤旋於上頭,繡娘功夫了得,一段絲線便使這鳳凰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隨刻都會脫離而出,展翅高飛,回歸天庭宮中。


  第二次出嫁,前生不得父母祝福,抱憾而亡,直到臨死一刻最後對不起的人便是父母。


  今生嫁的不是自己鍾意之人,也不是父母滿意之人,卻是為了陸家。


  “今後便是為人妻子,過不久或許便能為人母了,有事能忍,有事不能忍,若是覺得委屈了,千萬不要憋在心裏,你爹雖說不如侯爺官大,可在朝廷上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人。”王一如握著她的右手細細撫著,說完又忍不住掉了眼淚,抽出懷中絲帕擦了擦淚水。


  陸長歌微微吐了口氣,站起來直接伸手抱了她一下,“娘親不必擔心,女兒豈是那種會忍氣吞聲之人?”說著竟也跟著掉了淚水,“到時娘親就莫要老是怪女兒闖禍了。”


  王一如想想也是有理,終於有些破涕為笑,“你這丫頭也真是的,你這性子是得收斂著些,這世子雖說風流成性,可成家之後也不該還如此。”話雖如此,還是憂慮得很。


  陸長歌淡然一笑,對於這些完全不放在心上,畢竟經過前世,她對於這婚姻愛情早就沒抱任何期望,如今她考慮的不過是家人父母,如若這劉望不逾越,她定然也不會理會他半分半毫,更遑論爭些什麽,她若是在意那些,這回斷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說了幾句,外邊喜娘已經進來回稟一句:“新郎官到了,小姐該上轎出門了。”


  王一如舍不得又抱了她一下,而後拿起紅蓋頭想替她蓋上,卻被陸長歌攔住,隻見她微微一笑,而後跪在她的跟前磕了三個頭,算是盡了孝道。


  蓋著紅蓋頭,由喜娘扶著出了門,門外人見到新娘子出來,紛紛吹起喜樂,放起鞭炮,一時間熱鬧非凡。


  劉望同一身火紅喜袍,金冠紅繩束發,劍眉飛揚,顯得英俊瀟灑,俊神豐朗,乃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此刻他抬頭注視著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新娘陸長歌,長裙曳地,行走間,步步生蓮,年紀不大,看不到樣貌,竟也透出幾分柔媚。


  劉望親自上前接過她的手,扶著上了轎子,隻是放下轎簾之前,湊到她耳旁勾唇輕聲讚譽一句,“夫人今日可真光彩奪目,讓人移不開眼。”說完直起身離開,放下轎簾,對著陸長空等人拱手道:“小婿先行告辭。”說著翻身上馬,帶起一陣風,吹亂了袍裙。


  陸長空雖然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嫁女兒的喜悅。


  王一如站在一旁,久久沒有說話,直到人都散去了,才悠悠歎了一聲,“嫁女嫁女,苦在心頭難言明啊。”


  “興許未必那麽有那麽壞。”陸長空扶著她往裏走。


  “但願吧。”這陸長歌一出嫁,這家裏頓時空了不少,平素裏也不是很多人,如今不過走了幾個人,為何顯得如此寂靜冷清?

  一路吹吹打打,倒是風光無限,隻是這轎子還沒到侯府呢便出了事情。


  劉望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冷眼看著眼前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旁邊早有人上來趕人,“你是何人?竟敢擋在路中衝突了世子大婚隊伍之路。”


  那女子也不肯讓開,隻是捂著臉一直哭,連下人來拉也死活不肯讓,周圍本來人就多,這下可真是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一個個指指點點的。


  陸長歌在轎中自然也聽到了,隻是她下不了轎子,又蓋著紅蓋頭,一時之間也不知發生了何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隊伍往前行進,不禁皺眉,伸手敲了敲外邊窗欞,紫澗聞聲湊近回稟一聲,“小姐,前方有一婦人扶著大肚子在攔路。”


  陸長歌聞言卻不著急,反而勾唇一笑,劉望啊劉望,你可真行。


  紫澗本來以為陸長歌會有指示,結果等了許久都未見她再出聲,一時之間倒是想不通了。


  這再耽擱下去怕是要誤了時辰,管事的不敢延誤,卻又無法,“世子,該如何處置?”畢竟這安遠侯雖說權傾朝野,可卻不昏庸無道,對於百姓也是慈讓,一時之間連管事也無辦法。


  劉望也不下馬,定定看著那女子朗聲而道:“秦姑娘若是有空不妨到侯府喝杯喜酒。”權當朋友招呼。


  這周圍人一早見這姑娘腆個大肚子,加上攔著喜路哭哭啼啼的,都覺得肯定是劉世子先前在外欠的風流債,這會兒見劉望也不當不認識的人處理,甚至還友好請人上府喝喜酒,又引起不少指指點點與猜測。


  秦素房從老遠的百坦城過來,為的不就是進侯府享盡榮華富貴?哪裏肯就此作罷?一時間哭得更起勁,“你說等到合適時候便迎我進門,為何不過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娶了別人?”這哭得大聲,卻不過是哭給別人以及喜轎裏的陸長歌聽的。


  陸長歌什麽反應她不清楚,不過這圍觀百姓倒是不出意外,各個都開始指責他無情無義,不遵昔日誓言。


  秦素房見效果到了,又止了哭哭啼啼,慌忙替劉望尋回幾分麵子,“請大家莫要責怪劉郎,我相信他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也不過是指望他能看在我們孩子的份上,將孩子迎進府裏便成,其他的,素方不敢強求。”


  一派柔柔弱弱的模樣,加上那俊俏模樣,自然惹了不少人的憐惜,一時間這陸長歌反而成了破壞人家良緣的惡人了,大家似乎都忘了先前誇讚的天生一對,對著陸長歌開始不齒起來。


  陸長歌坐在轎中聽著那些人的言語,從始至終,劉望都未曾開口阻止過一句,陸長歌本來不打算理會,可是既然他們都轉到了陸家,轉到了教養問題,那她還能沉得下氣,未免也太好欺負了一些。


  “何謂教養?長歌倒是想請教請教各位一番。”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喜轎傳出,不一會兒便見一人直接掀開簾子走出來,紫澗連忙上前扶著她。


  眾人嘩然,不過一秒功夫街道上寂靜無聲,直到秦素房像發了瘋似的朝她撲過來。


  陸長歌依舊蓋著紅蓋頭,嘴角卻微微勾起,不等她退後半步,便有人上前直接攔住她。


  “你這女人,若不是你使手段,楚珩會娶你嗎?!”


  這話一出,劉望倒是率先皺了眉頭,陸長歌隻是輕笑一聲,語氣卻似冰棱撞入心中,刺得秦素房心中微微發抖,毫不留情的話語也激醒了眾人,“即便不是我,恐怕也輪不到你吧?”


  秦素房猛地咬牙,該死的女人,這無非不就是在提醒她她不過一個風塵女子,連身家清白都做不到,哪有資格進入侯府,更別提是明媒正娶進去,不過很快她便恢複過來,鎮定的語氣,直直抬頭逼視著陸長歌,毫不畏懼,“陸小姐這是瞧不起我們平常人家女兒不成?”


  在場較多的都是百姓,聞言皆一片倒,對著陸長歌指罵。


  陸長歌不出言語,隔著紅紗掃了百姓一眼,而後將目光擺在劉望身上,隻見那人依舊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麵上神情淡定,似乎對於眼前這場鬧事視若無睹,陸長歌冷笑一下,緩緩朝秦素房走去,出人意料地直接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將雜鬧的街道打得又恢複寂靜一片,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望著她,連秦素房也是呆呆看著她,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她不相信陸長歌會動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隻聽陸長歌冷冷道了一句,“身為女子,還未出閣便敢與男子私會,甚至連種都有了,這是不檢點不自愛,放在而今律法之前應當逐出家門。”說著又抬手給她另一邊臉甩了一巴掌,“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與世子已經私定終身,卻當街攔住花轎,做出丟人現眼之事,這哪還有半點情愛?何況這肚子裏的孩子恐怕不是世子的吧?”見她咬咬牙,陸長歌笑了笑,“當然,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


  此話一出,百姓眼神一變,一時間都有些尷尬,若是陸長歌說的是真的,那麽他們之前幫的不過就是個風塵女子,入幕之賓無數,實屬肮髒之人,這種人別說正妻了,連妾都是不配的,何況是安遠侯府那種名門望族。


  秦素房卻意外地不發怒,楚楚可憐擦著淚水,“爺,您說句話啊,這女人如此貶低奴家,也是看不起您啊。”還在指望著劉望的心軟。


  隻可惜她所求之人乃是真正無情之人,隻見他淡然一笑,“秦姑娘說笑了,你我不過是見過一兩麵的人,連朋友都談不上,我又如何會為了你這麽一個不相幹的人得罪我夫人呢?”說著翻身下馬,徑直走到陸長歌跟前,親自扶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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