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初見裂痕
任秋雨重返校園，班裏的局麵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若她在學校，那班裏的第一名應該毫無懸念；可是她住院期間錯過了期中考試，第一名花落別家，而且參加補考的話，獎學金就不用指望了。任秋雨委屈得要命，卻隻能忍氣吞聲，接受現實。之前她拜托高璐給她找兼職，高璐好不容易給她找了一個協助樓管的工作，報酬不高，但一個月餐飲費基本能解決，而且活兒也不累。幾天前她弱弱地問高璐，那個工作還有沒有了。高璐很為難地說學校不可能等這麽久的，已經找別人了，任秋雨失望不已。
可更讓她寒心的是，她覺得所有的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一些女生還捂著嘴偷笑。於是她變成了上課一個人，去洗手間一個人，吃飯也一個人。毫無滋味地吃完飯，在K大大教堂後麵小憩一會兒，偶爾經過的飛鳥好像都在對她竊竊私語。
委屈，不甘，孤獨，壓抑從四麵八方而來，壓得她的心髒透不過氣來。如此幾天，她實在受不了了，甚至有點懷念寢室裏那種吵鬧的氛圍。她每天毫無目的地穿梭在校園，出租屋，甚至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隻有林瀟瀟每天晚上過來看她時，她才說幾句。程天瑞偶爾還喊她一起上自習，不過跟他在一起也完全沒意思，他是個理工科的學霸，整天除了討論學習，實在找不到別的話題。
如此無聊地過了幾日，當梁盛浩再次邀請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去梁盛浩那個小家的時候，她有點兒緊張地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帶了一包又一包吃的。還不好意思地問林瀟瀟，你二哥會喜歡嗎？
林瀟瀟最近沉浸在莫名的喜悅中，根本無法體會任秋雨的心情，她心不在焉地說：“唔，我二哥吃什麽都香，別擔心！”她的眼睛總是瞟向手機，唯恐漏掉什麽重要信息。
任秋雨“哦”了一聲，稍微有點失望，她聽其他同學說起過林瀟瀟和崔瑉宇的事情，所以很理解好朋友的心不在焉。可讓她鬱悶的是，林瀟瀟從來都沒有親自告訴過她。不過想到能見梁盛浩，她心情馬上就好了起來，質樸的臉上掛滿了羞澀而又喜悅的笑容。林瀟瀟甚至沒有發現，幾乎從來不化妝的任秋雨，還小心翼翼地畫了眼線。
梁盛浩顯然很喜歡任秋雨帶來的東西，除了上次的豆腐餅、炸小魚，她還特意烙了小油餅，她說這是她老家的特產。冬天要來了，她觀察到梁盛浩還沒有圍巾帽子，於是她已經開始的工作又有了新的盼頭。
在吃午飯的時候，林瀟瀟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飯，心思全在手機上。梁盛浩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我們瀟瀟一點兒也不喜歡二哥了，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他還是盡量避開“戀愛”這個詞，以免心愛的妹妹再傷心。
林瀟瀟一下子羞紅了臉，急道：“誰說的？明明沒有嘛！倒是你，說把女朋友帶給我看看，可是這都多久了，還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吧嗒”一聲，任秋雨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慌忙說：“沒事兒沒事兒，我自己撿！”
“隻是說去相親，又沒說真談戀愛。”梁盛浩耐著性子解釋道。
“哼，就知道哄我！爸爸媽媽都跟我說了，你連照片都拿給他們看了，怎麽不給我看？”林瀟瀟占了上風，得意地看著哥哥。
“……”梁盛浩也無奈了，當著任秋雨的麵，他又不好意思說那張照片不過是騙騙兩位老人，讓他倆別催得那麽急而已。
“下次吧，下次給你看，行了吧？”梁盛浩為難地說。
林瀟瀟不追究了，任秋雨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嘴裏的飯再也沒有了味道。梁盛浩也不摸自己的頭了，肯定是有女朋友了唄。
這是在二哥家吃的最尷尬的一頓飯，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兩個女孩各懷心事，一言不發，氣氛很是壓抑。在分開的時候，任秋雨終於忍不住問：“瀟瀟，你二哥有女朋友了嗎？”
“或許吧。之前提到過一次，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啊！”任秋雨一衝動，聲音高了起來。那麽優秀的一個人，有女朋友才正常。自己還在這兒傻呼呼地獻殷勤，不被同學笑死才怪！任秋雨又羞又惱，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秋雨……”
“算了，別說了！反正我怎麽樣都無所謂！”任秋雨飛快地跑開了，淚水伴著她的傷心，撒落在初冬的夜幕裏。
林瀟瀟這才發現，平時溫順乖巧的任秋雨也是會生氣的，而且跟二哥有關。她突然意識到，這麽多天，她的心思都不在這兩個親近的人身上，他們該多傷心啊！是她疏忽了！後悔和懊惱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她趕緊朝任秋雨家跑去。不料一輛車從拐角處開了出來，林瀟瀟一下子被嚇倒在地。傷得倒不重，隻是手磨破了，肩膀也有點疼。望著任秋雨消失的方向，林瀟瀟揉著肩膀，無奈地歎了口氣。
任秋雨這次是真生氣了。別人嘲笑她土，她憨憨地不說話；別人嘲笑她笨，她也沒怎麽往心裏去。語言班不算正規的大學課程，尤其是K大語學院管理並不嚴格，好多女同學都在挖空心思打扮自己。在一堆花枝招展的同學裏，任秋雨還能把注意力全放到書本上，老師都覺得不容易。她不懂時尚，不懂化妝，不懂追星，也不懂如何讓自己更受歡迎。太孤獨的時候反而更能學習，任秋雨就這樣成了名副其實的學霸。她也開始有人氣了，但欣喜之餘，她發現那些接近她的人不過是為了抄她的作業而已。她又失望了，無論她怎樣努力，她還是個沒人理會的鄉下丫頭。
包括她的好朋友林瀟瀟。剛來的時候，林瀟瀟還跟她形影不離，可是開學之後，林瀟瀟在K大如魚得水，很快就小有名氣。林瀟瀟家是書香門第，林瀟瀟彈一手好古箏，林瀟瀟是她們高中的校花，林瀟瀟英語說得特別好，林瀟瀟從高二就開始學韓語……在這一片讚揚聲中，喜歡林瀟瀟的男生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可是林瀟瀟誰都看不上，也從來都不接受任何邀請。於是又有傳言了，林瀟瀟是受過情傷後才來韓國的，聽說她以前的男朋友也很“有名”。任秋雨埋頭學業，不理會八卦，可是聽多了，她心裏不舒服起來。唯一的答案是，林瀟瀟根本就不在乎她，不把她當朋友看，才把這些秘密掖著藏著，寧可告訴別人，也不告訴她。
在埋怨過後，任秋雨也會反省自己的小心眼兒。看吧，當時自己被韓國人欺負，隻有林瀟瀟站出來幫助自己啊！她在醫院裏忙前忙後，幫自己找了房子，還親自去找了校長。大學校長是什麽人，尤其是K大校長，很多教授還沒見過呢，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瀟瀟就這樣為自己討回了公道。人家做到這份兒上了，冷落自己幾天又有什麽關係？
可是有光芒的地方就會有陰影，在閃閃發光的林瀟瀟麵前，毫不起眼的任秋雨越來越沉默。友情不是愛情，不講究門當戶對，可是也要誌趣相投，那才能當朋友。放棄吧，任秋雨，放棄這個本來就不屬於你的朋友，放棄不屬於你的愛情。你在哪裏都不受重視，你毫無所長。
想到這裏，任秋雨緊緊地抓住被子，無助地哭了起來，林瀟瀟發了一條又一條信息，任秋雨索性關機，在無邊的黑暗中，任淚水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