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失敗的練習生
坐在唱片公司略顯雜亂的沙發上，崔瑉宇的心情也亂糟糟的。這個製作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跟他邀歌了，而這次他打算把小崔寫的歌交給一個正在走紅的女歌手。這家公司名氣並不大，藝人水準也不是很高，可是有人跟他邀歌，他還是有那麽一絲欣喜的。可是聽到女歌手的名字，崔瑉宇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哥，你再找找其他人嘛！你也知道，我跟她……”
“我當然知道，不過瑉宇，沒辦法，現在公司捧她，歌都是由著她挑的——再說，她唱得也不賴嘛。”
“……不是說好了要給我的後輩嗎？”
“她雖年紀大，可按照出道年齡來算，她也是你的後輩啊。”製作人不緊不慢地說：“要不你來唱，你看不慣別人，可我看得起你，你肯定能行。”
崔瑉宇盯著他，不說話，眼神裏卻透著一股無奈。
“怎麽對我這麽不滿意啊。”
話音剛落，女歌手便走了進來。她穿著一條極為節省布料的連衣裙，半個胸脯露在外麵，底褲若隱若現，聲音也充滿了性感和慵懶：“瑉宇，姐姐以前可沒少照顧你啊。”
崔瑉宇有點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她還是沒怎麽變，很符合當時赫赫有名的夜店女形象。隻要她不再死死纏著自己，他就謝天謝地了。崔瑉宇喉嚨有點發澀，冷冷地說：“現在又沒有演出，姐姐沒必要穿成這個樣子吧。”
“嗬，你小子還敢教訓我。”女歌手冷笑了一下，換了個姿勢，撫弄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周圍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貪婪地注視著她的身體，崔瑉宇沒有說話，卻深深為她悲哀。
氣氛越來越尷尬，製作人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借口出去衝咖啡，把兩人留在房間裏。崔瑉宇歎了口氣，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說地蓋在了女歌手的腿上。她長得夠漂亮，唱功也還可以，可是能引起關注的隻有她那無比惹火的身材，以及她以26歲高齡出道的年齡。其實當時他在打工的時候，她確實沒有少照顧他，雖然她的照顧很讓他心煩意亂。想到這裏，崔瑉宇跟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亞美姐，這首歌你拿去唱吧！我相信你能唱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崔瑉宇幹淨利落地走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亞美回不過神來。她愣愣地注視著小崔的背影，他還是那麽瘦，受過傷的左腿還有一些不利索，可他看起來卻那麽堅強。他還是好多年前那個沉默勤奮的小男孩，不怎麽說話，但笑起來卻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很溫暖，仿佛他心裏滿滿的都是陽光。時間讓他出落成一個更有味道的男人，盡管這段時間帶給他太多苦難，可沒有帶走他深藏的細心和溫柔。
“這小子，越來越捉摸不透！”製作人喝了一口水，說道：“亞美啊，他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不過你可得好好表現，瑉宇這孩子寫歌越來越好。”
“所以瑉宇啊，你讓姐姐怎麽忘記你啊！”亞美喃喃自語，一滴淚濕潤了眼角。
崔瑉宇的生活圈子不大，認識的人卻是兩個極端。有當紅的偶像歌手，也有堅持到現在仍是默默無聞的伴舞。時間過得飛快，曾經並肩奮鬥的朋友們，有的都已經成名了，但更多的卻依舊平凡。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告訴過他，長大之後人都會變。一起奮鬥時可以同甘共苦，但成功之後每個人的本性卻顯露無遺。有的驕奢淫逸，見錢眼開；也有的依舊腳踏實地，勤奮低調。爸爸問，我們家瑉宇會變成什麽樣的人呢？
是啊，瑉宇會變成什麽樣的人呢？他苦澀地笑了笑，成功？這個詞他現在真是連想都不敢想，隻有那麽渴望過、為之努力過，才能知道這是一個多麽奢侈的詞。
17歲是很愛做夢的年紀，每天大汗淋漓的訓練完之後，他會靠在牆角想象20歲的模樣，或許那時他已經跟RAY並肩站上亞洲最高的領獎台，燦爛地微笑吧！或許已經能大方地承認跟勝伊的戀情，再也不用看經紀人的臉色了吧？25歲的時候呢？嗯，說不定那時候自己已經由一個偶像歌手轉變成一個真正的實力派，能寫，能跳，能唱。哦，對了，跳舞！那時他要開一家培訓班，而且學費不高，讓愛跳舞的孩子都來跳。偶爾他也會去那裏炫耀一番，讓那些孩子膜拜自己一下。然後呢？可能他已經當了父親了吧！雖然娛樂圈裏不會那麽早結婚，可從小顛沛流離的他，對家的渴望，不亞於對最高頒獎台的渴望。所以在達到一定高度之後，他也不會過多留戀那裏的繁華，結婚生子，然後開辟另一番事業，也是不錯的嘛！他懂得知足。
那些美好的願望都變成了陽光下的氣泡，瞬間閃耀過後，再也沒有了蹤跡。若他早早放棄，他可以在美國過得自由自在。甚至在韓國，隻要他願意，也可以把音樂當成興趣。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任誰看來，都是個無比落魄的失敗者而已。
或許是今天走的路有點多，腿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拖著長長的影子，孤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K大家屬樓的時候，實在走不動了，他無奈地坐下，懊惱地砸自己的腿。他又急又氣，可此時卻傳來一陣好聽的琴聲。叮叮咚咚宛如流水的聲音讓他紛雜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腿上的疼痛也緩解了不少。仿佛置身一個清幽的小徑，一陣微風吹來，星星點點的木槿花輕柔地招手，讓人心曠神怡。他尋著琴聲慢慢走去，快要接近的時候，琴聲卻戛然而止。從夢境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