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半
夜晚很快來臨,寺內還有燈火未熄,隻是香客已去,顯得無比寂靜。
廂房內,燭火微弱,有人叩響了房門,屋外的人道,“小姐。”
秋意打開房門,男子入屋。
顧蓉正坐在屋內喝茶,見他趕來,“你來了。”
“已經按照小姐的吩咐,山腳出口都安排了人手,我帶了兩個身手好的上山來了。”
春豐輕飄飄落在院牆上,“小姐。”
“進屋說話。”
東閣廂房內卻亮如白晝,房內並未點燈,架子上放著夜明珠用來照明,桌上的棋盤正下到一半。
“世子。”白天攔門的黑衣男子稟道,顯然春豐驚動了他。
“母親此次上山,主要祈願父王身體安康,不要節外生枝。”
“是!”
了雲又下一子,破了棋局,黑子頓時潰不成軍,他笑道,“世子似乎心不在焉,老衲險勝。”
對麵的人撿起黑子,將黑棋放回甕中,道,“方丈潛心修行,是我心中牽連太多,不管何種原因,都是技不如人。”
了雲阿彌陀佛道,“王爺近日身體如何?”
“大不如前了,都是征戰留下來的老毛病了,母親這一趟,也是求個安心。”
兩人收拾好棋盤,新的棋局已經開始了。
另一頭,春豐得令入屋,稟道,“一共十三人,就藏在後山的流水瀑布裏麵,他們的飯菜都是親自試過的,屬下不好下手,怕打草驚蛇。”
“十三個?”
“小姐放心,必定將人帶回!”
“要活的。”
“是!”三人齊聲道。
“走吧。”她率先出屋,小翠慌忙給她係上披風,“夜裏風大,小姐莫要染了風寒。”
“小姐……”春豐叫住她,有些欲言又止。
顧蓉見他猶豫,知道事必有異,說道,“有什麽話就說。”
“屬下剛剛過來,發現四麵隱藏了不少高手,但辨氣息,不似東嶽一路。”
“幾人?”
“不下十人,氣息渾厚,是高手!”
能讓春豐稱為高手的必定棘手,她思索了一會,為了把握,道,“把人調上山。”
“是!”春豐得令出屋,飛快下山召集人手。
顧蓉踏出屋門,隻覺得漫天星光,好不漂亮,月如圓盤,高高懸掛,像極了廬山的夜色,她心底深處生出思念,一別數載,不知師父師娘身體可好?
步出院門,拐了彎,聽到遠處有人說話,似乎是在賞月。
她無意驚擾,正欲避開,卻不想遠處的人突然叫住了她,問道,“姑娘也是來賞月的嗎?”
婦人年紀看起來像是四五十左右,穿著一身暗金色衣裳,她臉上帶著笑,似乎為這夜半山寺竟能遇到同來賞月的女子而頗為高興。
空氣裏氣氛突然莫名的冷。
“小姐!”九月在她耳邊低叫了一聲。
秋意亦凝重了臉,“有高手!”而且不止一個!
秋意和九月對望一眼,人多他倆並不畏懼,隻是小姐身子虛弱……
難不成這周圍的高手都是為了眼前的婦人?
顧蓉心頭極快的閃過這個猜想,帶著笑向她走去,道,“小女本被這星月吸引,不曾想擾了夫人,實在抱歉。”
“我一人實在悶得慌,姑娘若是不嫌棄,不如我二人一老一少一起作伴可好?”
顧蓉欣然應允,扶著她,“夫人雖年紀比我大,但風采依舊,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美人,談何老字,這豈不是在揶揄小女子。”
九月和秋意跟在她身後,但見顧蓉揮揮手,道,“去吧。”
“是!”
兩人離開,顧蓉扶著她,婦人望著月色感慨道,“一把年紀了……”
顧蓉見她沒有往下說的意思,也安靜的立於她身側。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莫名的想要人陪伴,卻又無從說起陪伴的原由,兩人靜望月色,各自心思。
今夜無論如何,都得把她留住了。
顧蓉主動開口道,“不知夫人,可喜歡音律?”
“偶爾聽聽。”
“月色當空,也算良辰美景,不如讓我來為夫人撫琴一曲?”
“這自然是好。”婦人喜笑道,“來人啊,去取琴來。”
不一會,有丫環去而複返,帶了一把瑤琴,遞於她,顧蓉接過琴,幾人走至亭內,顧蓉微微調音後,彈起了思江月。
琴聲柔和,輕且悠揚。
婦人望著亭內的顧蓉讚許道,“若是我女兒,能有她一半的溫婉懂事,那該多好……”
護衛想到正在廂房中熟睡的人,搖搖頭,幸而婦人並未瞧見。
顧蓉一連給她彈了兩首曲子,又在茶藝上小談了一會,後來幹脆扯下腰間的荷包說起了針線活,不知不覺,夜色深濃,直到丫環提醒她,“夫人,夜深了,該歇息了。”
“什麽時辰了?”
“子時已過了。”
時間竟過的如此快?
顧蓉隨她起身,帶著深深的歉意道,“不曾想夜色竟已深,夫人回房歇息吧。”
婦人點點頭,對顧蓉生出濃濃好感,拿著她的荷包,“這荷包?”
這是喜歡的意思?
顧蓉笑道,“這荷包是我自己繡的,今夜就贈與夫人了。”
“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她回道,“王家。”
“可是王淹王大人家?”
“正是令兄。”
婦人點點頭,對她更是滿意。
顧蓉便笑,“離得不遠,不如我送送夫人?”
婦人欣然應允。
顧蓉送她到院門前,看著她進院,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但見屋外隻有小翠一人在守著,顯然春豐秋意幾人還未回。
兩個多時辰了,莫不是出了什麽意外?顧蓉有些擔憂,她再不猶豫,獨自往後山方向去了。
路並不遠,走了一會,聽得水聲嘩嘩的流,卻不見半點人影,她心中有疑,大著膽子往前走,漸漸的離山寺越來越遠,踏過小橋,隻見前方火把突然升起,顧蓉一驚,腳下未看清,踩在不知是什麽東西上,腳上傳來劇痛,她瞬間就白了臉色,彎下身子忍著疼一看,不知是誰放了撲獸夾,掩在了草裏,竟被她踩中了。
顧蓉內心暗道糟糕,忍著痛側身挪到樹下,幸而這裏的草長得茂密,她才得以藏身。
她靠著樹喘氣,掏出懷中的手帕,彎腰咬住自己的膝蓋,兩手用力掰開了捕獸夾,然後用手帕把傷口簡單處理包紮了一下。
她再不敢動彈半分,想凝神去聽他們說什麽,離得不近偷聽無果,心裏自己把自己罵了不知幾回。
顧蓉發愁的靠在樹下,腳踝處傷口撕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忽有異物落在眉睫上,顧蓉伸手摘下,一看竟是一片青葉子。
樹上有人!
“什麽人在那!”
她正抬頭往樹上看去,聽得這聲怒吼,暗道不好,再不管其他,對著樹上的人低聲催促喊道,“救我救我!”
樹上黑影閃過,她轉眼被人抱起,消失在原地。
那點火的大漢舉著火把趕到,卻未看到人,以為是老大多心了,不曾想火把一轉,剛剛顧蓉躲藏的地方血跡斑斑。
“大哥!有人!”
“給我追!”
顧蓉被人抱著,眼見身後的人快追了上來,這溪流如此寬,橋又那麽遠,她還沒想到辦法,抱著她的人問道,“會水嗎?”
啊?
“我……”她一個我字還沒說完,隻覺得口耳似被灌入水,鼻子嗆氣難以呼吸,男人已經帶著她躍進溪流中。
顧蓉隻覺得發悶,大口大口的吐氣,一張嘴湧入的全是水。
她不會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