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皇子逃 公主歿（2）
\t贇兒是當真累了，畢竟心累才是最累人的，心頭的糾葛才可以那麽強大得讓人什麽都不想做——回到屋裏後，她便吹熄了蠟燭，沉沉睡了過去。
\t秦子赫在半個時辰之後急匆匆地回到了府上，他知道自己今天遲了，因為皇上吩咐了好些事兒，與秦穆商議著有關狩獵宴的事宜，一時之間天居然就這麽黑了下來。
\t趕回來的路上，他心中懊喪極了，若非什麽特殊狀況，他真的希望每日的晚膳都能陪在贇兒身旁，更何況近日來，他們正處於冷戰的磨合期，自己若再不加把勁，恐怕要挽回彼此到毫無嫌隙的地步，就更難了。
\t毫無嫌隙，這還真是一種奢望呢。
\t踏入府中，那些丫鬟們已經收拾完了餐桌，秦子赫匆忙地尋找著贇兒，看來她沒有等自己，或許是等了，但自己晚歸得實在太遲了。
\t“將軍。”正當秦子赫邁步想往贇兒的屋裏走時，小琴不知從何處出現了。
\t“小琴，是你啊，贇兒她人呢？”
\t“小棋剛用完了晚膳，說有些乏了，回屋休息了，讓我同您說一聲。”小琴恭敬地回答著，對將軍她還是有些敬畏，但因為自己同小棋的關係，她也不似過去那般懼怕。
\t“好，我知道了。”沒有多言，秦子赫邁步就往外頭走去。思念了整日的倩影，他真是迫切地想見一見，抱一抱，告訴她自己不該回來得如此晚。
\t“將軍！”小琴突然在他身後喚了一聲。
\t“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秦子赫停住腳步，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t“小棋她今天……進宮了，”小琴看得出來小棋今日吃飯時那數次的愣神，一定是因為有些心事，她什麽也不知道也不能參與，也就不好隨便詢問，但出於擔心，她還是將這些告訴了秦子赫，“回來之後，便有些恍惚，我有些擔心她……您……”
\t“進宮了？”秦子赫有些詫異，銳氣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明白過來贇兒進宮是去見誰，“好，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t秦子赫眼中那份了然讓小琴放了心，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便應聲退下了。
\t若有所思地，秦子赫再度邁開長腿往東苑走去。
\t推門進屋，一片漆黑裏，秦子赫嗅到一股淡淡的馨香，這股讓他安下心來的馨香，正是來自床上躺著的那抹相思已久的倩影。
\t終於，心頭有了些許安慰，俊臉上也露出了淡然的笑容，這份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回到家，有如此香軟在等待著自己，守著自己，這份溫馨的感覺，就好似空氣中彌散的淡淡的她的香氣，纏繞在他的鼻腔，讓他好生眷戀，疲憊全消。
\t贇兒睡得很沉，秦子赫合上門時一不留神發出了些許聲響，她也依舊沒有被驚醒，秦子赫頓了頓啞然，走過去，掀開半擋著的簾帳，曲了本條腿跪坐在床邊，借著床邊唯一留著的那盞燭，凝視著這一張俊俏的容顏，此刻的睡容，讓他愈發憐愛起來。
\t抬起手，不自主地輕輕拂過這張臉頰，柔嫩的肌膚如水凝脂，長而密的卷翹睫毛覆在緊閉的明眸之上，如兩把扇子，朱紅的唇，嬌小的鼻，一頭青絲披散在枕上，襯得她皎潔如月的肌膚臉頰更是純淨，如此安詳的睡容，他真是貪戀得如何都看不夠。
\t正當秦子赫出神地看著她時，熟睡中的贇兒突然發出兩聲輕輕的呻吟，像小貓一樣往秦子赫的大掌上蹭了蹭，身子蜷縮起來往熱源的方向湊近，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t秦子赫啞然，卻在聽到贇兒隨之而來的一陣的呢喃細語後的一瞬間，笑意全無。
\t“對不起子赫……我，沒有辦法……”贇兒有些痛苦地皺起了眉頭，伸手握著秦子赫的手臂，好似在夢境中耽溺過去了一般，“我不能……不能留在這裏，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們的孩子……會遭報應的……”
\t秦子赫如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輕撫著她麵頰的手就那樣僵硬在那裏，任由贇兒滿是歉意的聲音一遍一遍在自己的腦海中回蕩，就這樣，撞得他的腦袋咣咣直響。
\t“贇兒，贇兒！你醒一醒！”秦子赫終於回過了神，竭力地大叫著，雙手晃著她的肩，拚命要將她搖醒，他要知道，她的這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t可贇兒似乎陷入在自己的夢境中，無法自拔，迷迷糊糊之間抬眼看了秦子赫一眼，卻好似以為自己在做夢般，蒼涼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滲出晶瑩，嘴邊依舊呢喃著。
\t“唔……對不起……子赫……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對不起……”
\t“贇兒！戚贇兒！你醒過來！快醒過來！”秦子赫終於勃然大怒，剛才贇兒的話猶如平地一聲雷將他剛才所有的好心情炸了個幹淨，他此刻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什麽天大的事情讓贇兒在夢境中連連向自己道歉，甚至還同他一心盼望的孩子扯上了關係。
\t“恩……”在秦子赫的搖晃下，贇兒終於漸漸地掙開了眼睛，朦朧之間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因夢囈的失言所暴露的一切，“子赫？你……你回來了？”
\t“對！我回來了！”秦子赫咬牙切齒地說著，唰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在憎恨在惱怒，贇兒為何要隱瞞自己如此重要的事，若非今日被自己撞見，恐怕以她的性子會瞞自己一輩子！
\t“你……”贇兒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惱怒，卻不知他為何而惱怒，皺著眉頭，努力清醒過來，腦袋裏頭漲漲的，一雙水凝視著他因憤怒而劇烈扭曲的俊臉，茫然無措地問，“你……怎麽了？”
\t“我怎麽了？”秦子赫挑著劍眉，昏黃的燭光打在他臉上，好似一層佛光，加重了那上頭的銳氣，“你問我怎麽了？這話該我問你吧？你究竟為什麽要瞞著我？你為什麽不能留下來？我們的孩子，究竟會怎麽樣？”
\t“你……你怎麽了？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贇兒詫異地瞪大了眼，瞌睡全無，猛然之間坐起了身，扯著被單的手劇烈地顫抖著，蒼白的唇、慘白的臉，昭示著她此刻慌亂無措的內心，“怎麽，怎麽會……”
\t“我怎麽知道的？贇兒，你居然質問我怎麽知道的？”秦子赫如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低吼著，滿目憤怒的血絲，死死鉗製住她瘦削的雙肩，雙臂上青筋暴起，贇兒吃痛地皺起了眉頭，“我不該知道嗎？如果我知道得再晚一點，你就已經離開我了不是嗎？！還是說，你本來就打算到那個時候才讓我知道？”
\t“我……”如此突然地被他知曉了一切，贇兒不知所措起來，隻好倉皇地別開了臉，不去看他，咬著幹裂的下唇，渾身輕顫地說不出話來。
\t“贇兒，我真的不明白你，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如果不是你剛才無意之間的夢話，我還要被蒙在鼓裏多久？”秦子赫頓了頓，他終究無法對贇兒發如此大的火，但心中磅礴的怒氣也讓他難以平心靜氣地與她討論這個問題，“贇兒，告訴我，把一切都告訴我！那事關我們的孩子……你不能再瞞著我了！”
\t“子赫……”贇兒滿目水光地看著他，臉色愈顯蒼白，那橙黃色的燭光也溫暖不了分毫。
\t見她還在猶豫，秦子赫突然鬆開了她的肩，將身上著的外套解開，自腰間抽出一把紋著流紋的匕首，將刀柄升到贇兒的麵前，贇兒木訥地接過茫然地看著他，隻見秦子赫下一瞬已經將那紋著繁複花紋的刀鞘褪下，露出鋥亮的刀鋒，泛著銀白的光。
\t“這，你這是做什麽？”贇兒詫異地望進了那雙熾熱而真誠的眼眸裏。
\t“贇兒，如果你下定決心要離開我，那你現在就用它紮到我的胸口，”秦子赫說著握住了她拿著匕首的那隻手，緊緊地握著，“因為如果失去你，我也不會獨活。”
\t“子赫……”贇兒顫抖的嗓音，透出此刻她的心慌，握著刀柄的手心冒出的冷汗打濕了它，卻被那大掌熾熱的溫度包裹著，進退兩難。
\t“告訴我贇兒，有任何事情，都讓我和你一起承擔。不要再試圖將我推離開你的生命了。”秦子赫的眼神隻有堅定和決絕，那把鋒利的匕首的刀刃就這樣直直地指著他的心髒，一點一點靠近，最後終於僅差了半寸。
\t贇兒緊緊的抿著唇，她根本無力控製，這個男人在用生命昭示著他的真心，她無力抗拒卻也不知道該不該冒險將這一切都告訴他，畢竟告訴他也於事無補……可是，可是……
\t“不要！你瘋了——”贇兒在最後一瞬猛力一甩，那把匕首鏗鏘落地，秦子赫的胸前，還是滲出了一絲鮮紅——他竟然，竟然真的要紮向他自己，他不要命了嗎？贇兒下一瞬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一把扯開了他的衣裳，看到古銅色的胸口一道不深的劃痕，正滲出粘稠的血。
\t贇兒瞬間心疼地蹙起了眉，勾過床邊的藥箱，掏出紗布和藥膏替他處理傷口。
\t“贇兒，我是瘋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瘋了……”秦子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那隻不過是道小傷，他根本不在意，反倒是贇兒臉上這份心疼和擔憂讓他心頭一熱，“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t“別鬧，你的傷口……”
\t“不要管它，那不礙事，”秦子赫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著，“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不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所以，告訴我，好嗎？”
\t贇兒輕輕地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為他的傷口塗上藥膏，再裹上了一層層的紗布，聞言感動地紅了眼眶。
\t“子赫，你不該對我這麽好的，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的，”贇兒突然感覺身上背負著好大的擔子，如此沉重的一份情意，她有種負擔不起的感覺，“我……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像你這般待我……”
\t“別說這樣的話，”秦子赫以食指點住了她的唇，“我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你，你值得，你當然值得，你現在隻要告訴我，這麽多天來，你一直隱瞞了我的那些事。”
\t“……”贇兒還是沉默地看著他，眼神掃過那張俊臉上剛毅的五官，透著濃濃銳氣的臉龐昭示著他的堅定，這也讓贇兒深切地明白了，自己心頭的那份執拗，此時此刻，終於到了轟然坍塌的時刻了。
\t贇兒歎了口氣，抬手輕拂過這張方才剛剛出現在夢境裏的臉龐，感受著這份熾熱，終於緩緩地開了口……